此言一出, 连琳琅和飞云都呆住了, 然后才意识到这是姑娘给的信号,立即从甬道的两侧搡开惊呆的宫人。幸好她们跟着小南学了几招脱身之法,迅速摆脱钳制,成功脱身,没命地向外狂奔。
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要谋害煜王妃!”
可惜,寿康宫的太妃都薨了,连侍卫都没有派驻。附近除了原本送到煜王府又被打发回来的奴婢,再没有别人。
飞云这才意识到,她们都是步步算计好了的。
背后琳琅大喊:“你快跑!”
而后,一把扑向追上来的几个宫人,把他们拖住。
飞云头也不敢回,继续飞跑。她像回到了幼时逃荒的路上,为了偷点吃的给饿得嗷嗷哭的弟弟,被别人狂撵着到处逃命。
次数多了,她跑得越来越快,偷的东西越来越多。
后来,她被卖到了英国公府,很多年都不用这样没命地跑了。
飞云跑过了寿康宫,朝慈宁宫方向去。她记得,这中间隔着一个花园。
终于,在背后的脚步声就要撵上她的时候,她看见了几个人影从前面一道小园门外经过,立即没命地冲出去喊道:“救命啊,有人要害煜王妃!”
等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她哭着笑了出来,一把扑在荣相知脚下:“三姑娘,快去找太后,有人在昭明宫里谋害四……”
一句话没说完,被身后赶来的人捂住了嘴,整个人被三个內侍抬了起来。
她像是一只待宰的猪,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挣扎出一只手,死死扒住园门不放。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模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荣相知,求救。
“这位贵人可不要多事。我们是奉主子的旨意办事,不想惹麻烦的话,就当没听见。”
这些內侍并不知道那人是煜王妃的亲姐姐,只当是个入宫道贺的贵眷。宫里修理奴婢,她们哪会插手。
荣相知刚才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等看清楚飞云,又听她说的话,就知道是荣相见在宫里出事了。
可是那个內侍一句“主子的旨意”让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可能是皇后的吩咐,她可不能掺和进去。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哪里来的胡言乱语疯妇,大喜的日子还不快关起来。”
那內侍当即躬身道:“是。”
飞云的手指死死抠在门边,无奈整个人被往后拖去,指甲生生被掀翻过去。
可是那手指的痛,远远比不上她心里痛。这是姑娘的亲姐姐啊!
她彻底丧失了希望,如一条死鱼一样,被人抬进了寿康宫。和琳琅一起,被捆成了粽子。
荣相见倒没有被捆。那些奴仆没想到,荣相见居然有了身孕,不敢贸然动她。万一伤及皇室血脉,这可是要命的事。
他们派人悄悄去了慈宁宫,向皇后身边的方嬷嬷请示。
方嬷嬷立即着人叫了一个亲信的太医来给荣相见把脉。
结果,当然是没有。
“好啊,竟然敢用这样的事诓骗?”那个领头的嬷嬷送走太医,当即有恃无恐,大手一招呼:“给她捆起来,小心别弄破了一点皮肉。”
近十个人一拥而上,荣相见趁机按动了手钏上的机关。
数十根银针齐齐发出,一些奴仆尖叫捂脸,指缝里鲜血直流,哀嚎一片。
剩下的宫人,见她按着手腕,生怕待会儿还有银针飞出,不敢靠近。
荣相见稍微冷静下来,心想这银针总有用尽的时候,若真无人知道她出了事,这么多人只怕她还是难逃毒手。
她抬起手一脸冷漠地往前逼近:“这针上涂了剧毒,放我们出去,便有解药,否则,就等死吧你们!”
那几个受伤的宫人立即跪地乞求,其余也都吓得避得远远的。
眼看事情出现转机,荣相见朝两个侍女偏了一下头:“把她们两个也放了!”
那些宫人只顾躲着,反而是几个受伤的,为了活命立即照做。
然而一个为首的内侍大声将那些人斥离,他正躲在飞云背后,刚才看见煜王妃这样在意两个奴婢,心生一计,匕首横在飞云颈间。
“王妃,您是贵人,可奴才们命贱。王妃的银针只管扎过来,王妃扎我们一针,我就在这两个丫头身上捅一个窟窿。等到您的银针都用完了,这两个丫头也就没命了。”
飞云和琳琅眼中露出惊惧之色,无奈嘴被塞住,无法求救,只是痛心呜咽。
局面僵持之时,一个嬷嬷捧着一碗冰镇绿豆百合汤走到相见面前:“前些日子得罪了,今日请王妃喝一碗汤下下火,宽恕奴婢们吧。王妃,只管放心,这汤无毒,不会伤您性命。”
汤碗越来越近,味道转眼已经扑到了荣相见鼻间。
相见这才意识到皇后要对她做什么。
皇后不敢杀她,但是她要把自己被余氏害得丧子,无法生养的恨,报复在她身上。
谁让她做了煜王妃呢?
一辈子没有孩子?跟两条人命比起来,似乎是值得交换的。
相见接过了那晚冰凉清冽的汤饮,冰透的汤水涌入口中。
“王妃……”两个侍女呜咽着,拼命摇头,徒劳挣扎。她们知道这一碗汤下去,姑娘就完了。
第87章
太后的膝盖不好, 张皇后临时提议把今年寿诞放在了慈宁宫庆祝,照太后的意思,一切从简, 时间也提前了半个时辰。
各王府和宗亲按时进宫请安祝寿,准备参加筵席。眼看人都到齐了, 只有煜王妃没来。
皇后直接朝儿媳们发难了。
启王妃作为众儿媳之首, 主动出来切割:“煜王不在京中,煜王妃就犯懒,不敬皇祖母, 这可太不像话了。等煜王回来,太后可要让他好好教导教导自己的媳妇。”
太后倒不在意:“她素来是个守时勤谨的,兴许是显旸不在家,一个人守着王府难免累些,贪睡了些。咱们先乐咱们的,不必等她一个小辈。”
说着,筵席便照常进行。长公主却很不高兴生日被一个小辈怠慢, 叫荣相知去外头迎迎:“早点把你妹妹带过来。”
荣相知高高兴兴进宫贺寿,陡然受牵连, 连筵席都不得好好用,气得暗暗在心里骂了长公主一百遍。
她在慈宁宫外的花园里逛了几圈,心想:她迟到, 与我何干!待会儿回去,就说没看见人, 还能怎么着我?
就是这时候,她看见了求救的飞云。
回到慈宁宫后, 荣相知心里敲着鼓, 进门正听见皇后在数落荣相见:“这个煜王妃可是厉害的。本宫赐给她那么多奴仆, 全都让她打回来了,以前还真看不出她的气性这么大。”
启王顺口说:“从前瞧她倒还恭谨,没想到成婚后竟然变成这样。她那个出身,敢这样怠慢太后母后,还不是仗着四弟嘛。四弟能干,功勋显赫,她少不得就飘了。”
这话说完,皇帝的脸色便不太好。
听着这些议论,荣相知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中很是畅快。便将那一点不忍之心,全都抛过脑后去了。
筵席开始了好一会儿,荣相见还没来。惠妃在一旁早急得不行,差人去宫门边看了好几趟,就是没看到荣相见。忍不住说:“煜王妃从来不迟到的,今日这么晚还没来,臣妾担心她出了事。”
皇帝也这样想,正欲着沈都知出去查看,皇后道:“王副都知,你去外头看看怎么回事。”
王副都知自然知道荣相见在哪里,他警惕地去北宫门一带,昭明宫、寿康宫附近转了转,确认那些宫人把事办得很干净,便又去找陈日新。
陈日新正在给一班新入宫的小内侍们训话,教他们如何在主子面前应答行礼。看王副都知来了,还热情地邀请他说了几句。眼看这边一切正常,王副都知放心地离去。
他转了一圈,准备回去交差的时候,才发现慈宁宫里起了异样。
皇帝说有急事暂时离席,皇后做贼心虚,当即跟着一起出来,经过他的时候死盯了他一眼。淑贵妃和惠妃紧随其后,其余众人仍旧陪着太后在宫中宴饮。
这是怎么了?谁走漏了风声?
……
相见抿了一小口汤饮,味道实在苦涩,全然没有绿豆百合的清甜,脸都皱成一团了。
“王妃,这汤要用尽了才好。”
宫人见她磨磨蹭蹭的,上手推着汤碗,逼着相见又喝了一口。这时,宫墙外传来微弱的口哨响。
那个声调,相见很熟悉,是小北在府中召唤侍卫的时候,吹的声调。
有人来了?她当即一口汤全照脸吐在了对面宫人的脸上。
那人猝不及防,恼羞成怒,让几个人上来制服她,要直接给她灌药。
混乱间,荣相见拔下发冠下的簪子,将脑袋往下一沉,她的头冠极重,这下直接脱落砸在那人的手上,把碗连着汤药砸碎满地。
“哎哟,这个泼皮。”
“再去兑一碗来!”
知道再来一碗,她可能真的没法抵抗了。相见生出一丝绝境求生的力气,高声叫道:“救命啊!救救我!殿下!爹爹!娘!”
虽说深宫大院,寿康宫附近无人,左右不会有人听见,几个宫人仍然心虚地按住她的嘴,把她按倒在地。荣相见如濒死的困兽,努力地挣扎着。
这时,外头院子响起难听的开门声。
随即是熟悉的沈都知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淑贵妃娘娘到,惠妃娘娘到。”
趴在荣相见身上的宫人瞬时慌了神。那个领头宫人立即用下摆把洒在地上的汤药蹭干。
众人这才稳住心神,把没有掺药的汤汁洒在地上,又有人解开了琳琅和飞云,忙忙地出去接驾。
侍女赶紧跑到荣相见身边,哭着想扶她起来。相见摆手:“别动。”
她盯着地下碎裂的碗,忽然拿起一片,贴到自己脸上比划。把侍女吓了一跳。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相见舍不得自己这张脸,便从下颌处用了力,又在掌心划破一道口子。
院中奴才跪了一地,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搬出来了。说什么偶遇煜王妃,心中愧悔,特地奉了一碗冰镇绿豆百合汤请王妃消暑。谁知王妃仍然记恨王府的事,发了脾气,用暗器射伤了奴才,打翻了东西。
皇帝自然不会信这一套说辞。刚才,他在门外分别听到隐约的求救声。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当即撇过脸,喝到:“没王法的东西,太后的好日子,你们冒犯主子,都不想活了吗?”
皇帝不想听这些奴才作戏,吩咐侍卫将他们监管住,举步往正屋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先一步闯进去的惠妃惊叫:“相见!”
皇帝心道不好,跨进屋内,只见煜王妃坐在地上,发冠跌落,头发散乱,衣衫凌乱。更触目惊心的是,左半张脸鲜血淋漓,血滴一直蔓延到脖颈里。
煜王妃神情恍惚,连眼泪都没有流,只是绝望地望着他:“父皇,煜王府做错了什么?”说罢就晕死过去。
“相见!”惠妃早把她抱进怀里,放声大哭,“她们给你喝了什么啊?!”
皇后见到这场面大吃一惊,不知如何闹成这个样子,一时慌了神。淑贵妃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片,当即叫身边的嬷嬷:“快传许太医。”
又着宫人将碎片和里头残留的每一滴汤药都保管好。
惠妃向皇帝皇后请示,派人把荣相见挪到自己宫里,又悄悄着人去慈宁宫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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