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悦悦。”
    夏晴洲留着一头长发，梳得非常整齐，在脑后盘起一个花朵样的发髻，不知是不是常年住在深山，起居规律的原因，脸上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皱纹。
    正如x小姐模糊的记忆中那样，夏晴洲的声音很好听，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温水一般温柔熨帖，一点矫揉造作都没有，就好像性格脾气天生如此。
    真真和夏雪域一点也不像。
    x小姐很难想像那张脸会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是夏晴洲说出来却没有半分违和感。
    “你都长这么大了，快让我看看。”夏晴洲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从上到下地打量，“哎呀，出落得真漂亮，身材又苗条，难怪那么多男孩子喜欢。”
    x小姐觉得这话里有话，听夏晴洲的意思，显然对自己的私事早有耳闻。
    “这位是？”她眼神落在紧随其后的林维亚脸上，虽是疑问的语气，但表情并不意外。
    她也知道林维亚的身份。
    x小姐微微眯起眼，随后绽开一个微笑，“他是我助理，林维亚。”
    “林助理，你好。”夏晴洲朝他点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周到。
    “您好，夏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了。”林维亚鞠躬。
    “来来，别站着了，进去坐吧。”夏晴洲热情地招呼他们往屋里走，“我这深山老林的，也好久没来客人了，家里比较简陋，希望你不要见外。悦悦喜欢吃什么？山里别的没有，菇子笋子倒是多，燉一锅汤也鲜的很。”
    x小姐上了台阶，门是开的，门后有个中年妇女替她和林维亚拿了两双拖鞋。x小姐顺便瞟了一眼鞋柜，拖鞋的数量看起来也不像家里常年不来外人的样子。
    夏晴洲叫那个中年妇女张婶，吩咐她中午多做两个菜，好招待客人。
    “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会儿就走，午饭就不吃了。”x小姐推辞道。她倒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想多待。夏晴洲虽然温柔，但毕竟和德里斯有关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瞧你说的，好不容易来一趟，陪我说说话就到饭点了，哪有到了饭点把客人赶走的道理？”夏晴洲笑着，带x小姐和林维亚往二楼走，“我也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好招待你，只有一些家常菜，虽然普通，但味道还是可以的，你要不留下来吃饭，就是嫌弃我了。”
    夏晴洲说话很有一套，看似嘮家常，实则四两拨千斤，说到这份上，x小姐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
    夏晴洲带他们到了二楼的一间茶室，巨大的落地窗下，铺了半个房间的榻榻米。榻榻米上有一个黑胡桃木的长形茶桌，配有四张矮椅，佈置得简单，却也很有格调。
    “坐吧。”夏晴洲请他二人坐在对面。
    林维亚看了一眼x小姐，“我在外面等您。”
    “没事，你也坐下吧。”夏晴洲面带微笑看着林维亚，“你是悦悦的助理，照顾她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林维亚微微张了张嘴，面对突如其来的褒奖，很是意外，“这是我应该做的。”
    夏晴洲含笑点头，又看向x小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让林助理听一听也没关係。”
    “既然晴姨这么说。”x小姐轻飘飘地对自己的助理使了个眼色：“你留下吧。”
    看到他们两人的互动，夏晴洲像是想起某些往事，面带怀念，眉间染上轻柔的笑意。
    “你们来的赶巧，我这有一罐白毫银针，今天正打算开封。”夏晴洲从墙上的柜子中拿出一罐新茶，拨了一些到玻璃茶壶中。
    她姿态优雅，端坐在茶桌前，腰背挺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是x小姐现在没工夫欣赏茶道，面对夏晴洲，她直接切入正题，“晴姨，既然您知道我来的目的，那我就直说了。”
    x小姐一顿，突然面对本人，原先那些问题如泉涌般从脑海中冒出，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夏晴洲反倒比她镇定，她将清水注入茶壶，放在电磁炉上加热，再抬眼时，脸上依旧掛着淡淡的微笑。
    “你想知道我和雪域的事，还是和德里斯的事？还是你想听我从头讲起？”
    “可以从您出生开始讲起吗？”x小姐追问，随后又感觉不太礼貌，略有尷尬：“抱歉，我就是想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
    “说来惭愧，我对您没有任何印象，也是最近才回忆起一些零星的片段。”x小姐道：“我小时候似乎在医院见过您？”
    “啊，你说那次啊，是在医院，你那时还小……”夏晴洲叹道：“我去参加父亲的葬礼，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了。”
    “您一直住在这里吗？”x小姐皱眉，“住了三十年？”
    夏晴洲算了算时间，点头道：“差不多快三十年了。”
    “那之前呢？老太太为什么把您关在这里三十年？您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原谅的事情？”x小姐倾身向前，问题接二连三，“您没有去游学吗？只有夏雪域一个人去了？为什么？”
    看着x小姐求知心切的大眼睛，夏晴洲失笑，“你别着急，一个一个来，这么多问题，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回答。”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x小姐缩回身子，不好意思道：“没关係您慢慢说，想到哪儿就说哪儿。”
    “让我想想啊……”夏晴洲选了两隻冰裂釉纹的茶杯，放在她和林维亚面前，“我其实身体一直不太好，这点比不上雪域。”她笑道：“雪域最近还好吗？她把自己当成女强人一样拼命工作，凡事都亲力亲为，我也劝不了她。你是她女儿，平时要多关心关心她呀。”
    x小姐不好说她们关係疏远，反正夏雪域又不缺钱，生病了自己会看医生，她关心有什么用？
    x小姐没有吭声，夏晴洲了然，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念书也比不上雪域。”夏晴洲垂下眼帘，徐徐说道：“她从小就很聪明，考试门门都是第一，个性又好强，不管父母还是老师，还是家里的亲戚，都认为她是夏家最合适的继承人。”
    “你一定以为老太太会偏心雪域是不是？”夏晴洲笑了一笑，“事实上，老太太并不偏心，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我和雪域的关係也很好，或者说，她对我太好了，好到我觉得我这一生能有她这样的姐姐，是很幸运的事。”
    x小姐挑起眉梢，居然能在别人口中听到夸讚夏雪域的话，夏晴洲描述的夏雪域跟她认识的那个夏雪域是同一个人吗？
    “出国游学开心吗？”夏晴洲突然没头没尾地问。x小姐愣了愣，“开心？”她脑中一瞬间掠过无数个画面，伦敦的雨天，巴黎的铁塔，还有东京的樱花树下，那个笑容令人晕眩的少年。
    “是遇到有趣的事，还是念念不忘的人？”夏晴洲观察着她的表情，笑道。
    “都有吧……”x小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那你后悔过吗？”玻璃壶中的水烧开了，夏晴洲关了火，提起茶壶，给他们斟上茶水。
    x小姐盯着茶杯，浅黄色的茶汤注入茶杯后漩起一个小小的水涡，但又很快归于平静，“没有，我还是挺庆倖的，游学的那五年确实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五年。虽说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但也有一些事，只有经歷了才能成长。”
    “我赞同。”夏晴洲真心实意地点头。
    “怎么突然说起我了。”x小姐短促一笑，神色不自在地转移话题，“明明还在讨论您小时候的事。”
    “哈哈，真对不起，我好久没跟人聊天了，你难得来看我，我想跟你多说说话。”夏晴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茶味道不错的，你尝尝看。”
    x小姐道了谢，先闻茶香，而后浅尝，“很好喝。”
    夏晴洲捧起茶杯，小饮几口，眼神陷入了回忆。
    “夏家继承人15岁以后出国游学，是老太太定下的规矩。雪域出国是理所当然的。”
    “我因为身体不好留在国内，不是老太太偏心，是她怕我在国外水土不服，不能适应。在国内她能照顾我，也比较放心。”
    “但是，这中间出了一点事情。”
    “15岁的年纪，却只能在家养病，那种寂寞你一定能懂。”夏晴洲深深叹气。
    x小姐想起自己15岁之前被关在家里的日子，确实深有同感。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雪域一起出国，看看外面的世界。”
    夏晴洲温柔地笑着，手指转动桌上的茶杯，“可能是我的愿望太强烈了，雪域看我每天鬱鬱寡欢，动了惻隐之心。”
    “于是她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她要瞒着老太太，带我一起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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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ii：夏雪域年轻的时候和夏悦一样任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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