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来到最靠近坑洞的一棵树,差不多够一个人环抱粗,藤蔓的柔韧度出奇得好,任凭两人在树上绕圈也不折断。
然后苏渔拿着藤蔓的另一端走到坑洞旁,对着里面的宋清衍喊道:
“宋知青, 我们待会儿会直接放一根藤蔓下去, 待会儿你记得用藤蔓把自己绑好。绑好之后给个信号,我们直接把你从坑里拉出来。”
“谢谢两位同志。”
因为坑洞很深, 苏渔的眼睛也不敢怎么仔细看, 光是站在边缘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眼花, 像是这样漆黑的洞,隐隐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听到宋清衍的回话之后,她就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然后自己手里的藤蔓慢慢往坑里放下去。
宋清衍看着一小截带着绿叶的藤蔓慢慢出现在视线里, 因为是在他的对面, 所以还需要拖着病腿往前移动。
腿部传来的刺疼感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走过的路段都留下滴滴血红色的印记,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直至眼前的藤蔓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像是苏渔所说的那样,把藤蔓缠绕在自己腰部,还打上一个死结。
做好这些之后,宋清衍微微用力拉扯藤蔓,给外面的苏渔提醒,然后开口道:
“苏同志,我已经绑好了,接下来就麻烦两位了。”
感受到手里的动静,苏渔也打起精神,对着旁边的苏春兰说:“春兰姐,可以了,待会儿我们俩一起使劲,争取一鼓作气就把宋知青救出来。
宋知青我们马上就拉你,你记得自己也用点力,借助坑洞四周凹凸不平的石块爬出来!”
光是交代苏春兰她还是不放心,于是又提醒起坑里的宋清衍。
只不过当苏春兰听到苏渔那句争取的时候,她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怪怪的,看着苏渔已经开始用劲,她也赶紧抛开脑子里那奇怪的感觉。
随着苏渔一边用力,一边大喊:“一二一!一二一!”
两人有节奏地慢慢把绳子拉上来,坑里的宋清衍也借助这股力量,两手不断在凸出的石块上攀爬,只可惜只有一只腿能够使上劲,不然他还可以加快自己的速度。
或许是宋清衍自己也争气,加上苏春兰可不是苏渔这样没多少力气的“病人。”
不一会儿苏渔就看到一双修长、骨节分明、沾满黄泥的手出现在坑洞边缘。
这下子两人更是来了劲,胜利就在眼前,一个用劲几乎是把宋清衍直接拖拽出来,看着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宋清衍,但是面色上依旧是一副柔和的样子。
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神,在看到苏渔和苏春兰之后,产生微不可见的涟漪。
这时苏春兰猛地发现了宋清衍腿上的伤,原本白皙的小腿上被划出一大道口子,上面原本结痂的地方又流出鲜血,并且看起来伤口似乎还扩大了,看起来异常恐怖。
她手指着宋清衍小腿的位置,忍不住惊呼道:“宋知青你的腿!”
这时苏渔也才把自己的视线定格在宋清衍的小腿上,明明之前宋清衍说的是脚崴了,她记得很清楚,现在怎么是小腿受伤了,怪不得爬不起来?
只不过这样的话,估计就只能安排人先去叫人来救,想着她就把自己的眼睛转移到苏春兰身上。
提议说:“看起来宋知青伤得不轻,春兰姐你的体力比较好,还是你去叫人来救宋知青吧,我就暂时现在这看着他,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只要是苏渔的体力肯定跟不上,更别说这样去叫人十万火急的事,要是宋清衍变成一个瘸子,然后以此申请回城 ,她之后的生命值要怎么办?
而且这么俊俏的男人,忽然变成瘸子也是挺可惜的。
苏渔思考事情的时候,眼神不自觉流露出自己的想法,这点惋惜之情自然也被宋清衍所发现。
伤得重不重他自己能够感觉出,但是苏渔的眼神表现出来的状态却不止于此,让他的身体一时间有些僵硬。
而后回复道:“小伤而已,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没问题,影响两位同志的名声就不好了。”
两人看着血淋淋的伤口,确认为他是在硬撑着,所以苏春兰立刻在心里同意了苏渔的提议。
也没管宋清衍的话,立刻说:“那小渔,你在这好好待着,我马上就去村里叫人!”
然后一溜烟就消失在密林里,苏渔仔细回想自己记忆里的东西,看了一眼宋清衍的伤口,转身往刚刚找出藤蔓的林子里走去。
一时间宋清衍整个人就被她俩忽略干净,这也是宋清衍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只不过是在这里实现而已。
走近林子里的苏渔则是在低着头寻找自己记忆中的东西,犹记得苏奶奶曾经说过一种东西,在山里没药的时候就可以用来止血,效果很不错,是他们这里人的土方子。
这里的密林之下生长着很多的蕨类植物,据说在他们的下面会生长着一团长着金色绒毛的硬块,这些金色的绒毛就可以用来止血。
虽说蕨类植物长的是不少,可这金色绒毛就不是这么好找,并不是每一株下面都有。
苏渔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拨开上面的枯叶,以免自己眼花错过。
就这样一不留神的工夫,她距离宋清衍的位置已经很远了,如果说刚刚是半山腰,那么现在她再往前走一点,都快要走到能看清楚山下溪水的位置。
走着走着,苏渔觉得自己为了未来的任务还是挺费劲的,要是什么也得不到自己可就是亏大了。
忽然她感觉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赶紧移开脚,用手里的树枝一拨开上面的落叶,一块自己寻找已久的止血药出现在眼前。
脑海中回忆着宋清衍的伤口,她决定还是把眼前的全部挖走比较安心。
说干就干,立刻动手,把旁边的落叶处理干净,双手紧紧包裹着它,用力一扭,一颗完整的毛球出现在手里。
等到宋清衍听到动静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比刚才还要狼狈的人出现在眼前。
身上依旧是沾满落叶碎片,挽起的袖口还插着一根树枝,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样。
虽然很狼狈,但是在宋清衍的眼中这个装扮是他来到这里之后,见过最好的。
苏渔现在对宋清衍这样温柔的眼神早就已经免疫了,这人不管是看谁都一个样,让她有个冲动,想看看有没有人能让他破功。
只不过现在美人战损也挺美的,此时的宋清衍早已经移动自己的位置,半倚在一棵树下。
微风徐徐,吹动树上的枝叶,阳光透过枝叶之中的缝隙,投射在宋清衍身上,像是特地为他点缀一般,俨然一副美人图。
可惜现在苏渔的心只为生命而波动,这对她影响有限。
她向着宋清衍的位置快速走去,然后在宋清衍呆愣的眼神中,随意坐在地上,解释道:
“我刚刚是去给你找止血的药材,要是流血过多致死,我和春兰姐不就是白费力气了。”
接着把手里的毛球给宋清衍展示一下,下一秒直接撕破他被割破的裤腿,原本还遮遮掩掩的裤腿,现在直接消失 ,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腿立刻出现在眼前。
苏渔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把他的裤腿分成两半,一条先用来擦拭伤口,处理旁边的血迹和污泥。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宋清衍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年代的风气可没有这么开放,他立刻就想要组织苏渔的动作,缩着腿藏起来。
感受到苏渔只是想替自己处理伤口之后,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蓄势待发的动作转眼间消失。
对于苏渔手中的土方子也不抗拒,来到这里之后,他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是有本事的,何况小河村的大夫还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再次诚恳地表示感谢:“谢谢苏同志。”
苏渔根本没空管宋清衍现在的心情,她已经把伤口处处理干净,下一步就是把绒毛铺在伤口上。
之后再把剩下的一半裤腿用来包扎,她还心情甚好地给宋清衍扎上蝴蝶结,看着上面没有再渗出血迹,顿时安心。
忍不住击掌叫好,大喊道:“大功告成!”
接着就是无聊的等待,苏渔一闲下来就觉得自己肚子空空,要不是因为今天这出意外,她现在早就该回家吃饭了。
她选择在距离宋清衍两米远的一棵树下坐着,感受着头顶的温热以及耳边的微风,就这样思绪放空中默默睡去。
旁边的宋清衍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身心清净,抬头直视天上的烈日,以及时不时遮盖它的嫩叶。
时光匆匆流去,正在梦乡甜蜜畅玩的苏渔,忽然被一阵喊声惊醒。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是很快她就听见喊声越来越近,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
“春兰姐!春兰姐!我在这!”
哪曾想第一出现在眼前的居然不是苏春兰,而是她的亲哥哥苏文兴,一看见苏渔就赶紧跑上前来,抓住苏渔的肩膀仔细检查。
关切地问道:“小渔,你没有什么地方受伤吧?快让哥看看。”
苏渔一脸呆滞,在苏文兴检查的时候,眼神疑惑地看着后面出现的苏春兰。
这时候的苏春兰经过来回奔波,整个人早已经疲惫不堪,一直弯着腰大喘气,根本没力气回答苏渔的疑惑。
苏渔赶紧推开苏文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解释道:“哥,受伤的不是我,是宋知青,你看,就在旁边。”
然后手指着宋清衍的方向,这下子大家才注意到另一棵树下的宋清衍,脸色苍白,小腿还缠着绷带,看起来伤得不轻。
终于缓过劲来的苏春兰也急忙解释道:“我刚刚,刚刚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就拉着我往山上跑。我想说的是,苏渔在山上看着受伤的宋知青,我是来叫大家去帮忙的。”
虽然苏渔没受伤,可是苏文兴也很怜惜的自己的妹妹,伸手去掉她头上的枯叶。
看着苏渔的眼神说:“下次就不要来这么远的地方,要不是我们正好遇到春兰,你今天得在这待多久,阿奶会担心你的。”
苏渔见状也只得点点头,看来以后自己的行动范围还得再研究一下,苏奶奶对自己这么好,她可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另一边知道是宋清衍受伤的几人,看着他只是小腿受伤,决定一个人背着他回去,如果累了,就中途换人,反正这一次来的人有三四个,背回一个一米八的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渔则是拒绝了苏文兴背自己回去的提议,让他背着自己特殊的小背篓,她负重回去,估计会耽误大家的脚步。
这边开始了慢慢回家的路程,等候在码头的苏文宇则是觉得自己等到太阳都西斜了,也不见负责知青接收的人来。
心想:是不是今天出了什么意外,亦或是自己在这里等候错过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拎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包裹,就往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听县城知青办的工作人员说,今年知青都是从外省市分配来的,第一次集合的地点就是汽车站。
至于像他这样直接分配在本县农村的还是少数,原本他还想自己可以走个便捷,现在看来他还是思虑不周全。
汽车站里的人那都是各村的干部,等这么久早就开始人心浮躁,原本按照流程,他们早就该领着自己村的知青回去,现在这个时间点,要是再不来的话,他们就会错过今天回村的客船。
这对于今天到的大部分村子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能坐船的话就只能走山路,浪费以此免费坐船机会不说,还浪费时间。
这种第一次下乡的知青脚程也是很大的问题,估计要耗到半夜才能回村。
众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苏文宇赶到汽车站的时候,所有人都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墙边,或者是蹲坐在路边。
眼神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苏文宇赶来的脚步很急促,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苏文松自然是注意到自己的弟弟,他赶紧上去接过苏文宇手里的东西,关心地说:
“你自己一个人在码头等久了吧?早知道就应该通知你在家等着的,今年的车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都还没到,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村。”
“是吗?大哥,我在码头就是坐着,还以为自己没注意到你们,错过了。”
苏文宇自然地松开比较轻的那只手上面的东西,因为他清楚,要是自己什么都不给苏文松的话,恐怕还要替自己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下。
果然苏文松看见苏文宇松手之后,自然而然地把东西扛在自己肩上,走到刘会计的身边介绍道:
“这是我三叔的大儿子,我四弟苏文宇,今年下乡正好在我们村。”
刘会计听到苏文松的介绍,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人就是苏家人唯一一个在县城工作的人的孩子。
只不过都在县城定居了,怎么还要回村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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