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着祥瑞神兽并莲纹锦鲤嵌着金红色彩漆的拔步床上, 铺着缠枝花并红莲交错的织金大红锦被,锦被上,顾青山抱着将安阳轻轻放了上去。
大红色的锦被,一如三年前洞房花烛之夜般, 红得喜庆, 红的刺眼。
床帏未曾落下, 拉开了一角, 晕黄色烛光溢入床内,将整个床榻上的物、人照耀得一览无余。
顾青山上下滚动了下喉咙。
只微微颤着手, 将那宽松的真丝华袍褪下, 而后, 又小心翼翼地将缠绕在玉颈后的那两根烟绿系带轻轻解开。
隐约兰胸, 菽发初匀, 玉脂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 乍擘莲房。窦小含泉, 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添惆怅, 有纤褂一抹, 即是红墙1。
饶是熟读圣贤书的顾青山双眼此刻不由渐渐泛红、赤红, 竟在此时此刻,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这首诗词。
颤颤,颠颠。
深含,浅荡。
他的目光由赤红渐渐变成了绿色, 仿佛冒着绿幽幽的光。
安阳的脸烧红了一片。
她有些不敢对视那双绿幽幽的双眼。
顾青山往日为人一贯清冷自持, 昔日便是如日中天之时, 几多小娘子们芳心暗许, 见之纷纷红脸心跳,然而他依然熟视无睹,丝毫并未将这些芳心暗许的小娘子们瞧在眼里,眼里一片淡漠。
然而此刻,那双清冽又淡漠的双眼里,却翻滚一片。
她一时飞快捂住了双眼,轻咬着红唇,面红耳赤的将脸偏到了一旁。
浑身的羞耻,让她浑身不由轻轻发颤。
顾青山微微喘息着,一时浑身颤抖般凑了过去,亲安阳的脸,吻她的唇,她的发。
他动作轻柔,像是剥花瓣似的,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剥开了她。
他动作轻缓,唇齿轻柔。
像是在取悦她般。
他只咬紧了牙关,紧抿着薄唇,只深深吸了一口,一声一声凑到安阳耳边低低哑声询问道:“舒服么?”
安阳咬紧双唇,颀长的手指紧紧拽紧了身下的大红被褥,那双红唇仿佛要被她给咬烂了,不多时,双眼里渐渐冒出了晶莹的泪花来。
不多时,喉咙里忍不住溢出一声声呜咽声来。
忽而双手猛地一下攥紧了他的发。
再然后,双眼里是白茫茫的一片。
安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呆呆的看着头顶帷幔,三魂仿佛失了六魄似的似的。
一时只觉得一片茫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猛地反应过来后,意识到自己羞耻的反应后,当即感到阵阵羞耻,双手捂住脸,忽而没能忍住当即“哇”地一声呜咽哭了出来。
夜色渐浓。
烛光摇曳,春风细雨,经久不歇。
次日一早,麻雀在屋子外头叽叽喳喳叫唤,天边鱼白,渐渐亮了。
安阳没有丝毫征兆的,就那般直接缓缓睁开了眼。
她这人一向习惯晚起,便是以往在宫里时,因幼时身子羸弱,太后也多宠着她,旁人例如大皇子、二皇子便是连赫连毓等人,都要日日到点起床,唯有安阳能够被允许睡到自然醒,便是当年在皇家书院念书时,每逢下雨,旁人迟到者无论皇子公主,还是世子公子,一律都要遭受戒尺鞭打,一律站在外头听课。
唯有安阳下雨下雪之天,可请假不去,或者晚去早回。
于是,安阳一向养成了睡懒觉的好习惯。
已记不得太清,已有多久没有这么早醒来过了。
醒来的那一刻,安阳脑袋里还有些飘飘的,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宛若置身云端般。
视线里,有些灰蒙蒙的,入目不清。
有那么一瞬间,安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像是做梦般,人还在梦里,又像是幼时入睡时,她已然与太后分床了,然而夜里睡不着,看着灰蒙蒙的床帏,有些害怕,然后悄咪咪的抱着个抱枕,越过看守她的嬷嬷,要去找太后,要同皇祖母睡。
直到,意识渐渐清醒,呼吸却渐渐困难,浑身也渐渐酸痛,下意识地想要翻身翻动,却发现如何都翻不动身子。
胸口上被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给箍住了,像是一条铁钳,令她片刻动弹不得。
而身子往后一翻,瞬间,一股赤、裸、精壮、坚硬的铁墙便直接朝着安阳后背贴了上来。
毫无保留的亲密相拥。
坚硬的肌肤,精壮有力的胸膛,她甚至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鼓鼓囊囊的肌肉纹理。
瞬间,一股电流窜过安阳全身。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出来。
安阳起先先是吓了一大跳。
她活了十八年,从未有一日醒来后,会遇到这样的画面,她五岁跟太后分床,此后虽偶尔会同赫连毓一起疯闹一起睡,然而除此以外,再也未曾同他人一道入睡过了。
哪怕成亲三年了。
哪怕如今顾青山回京一月有余了。
他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次睁眼能看到人影了。
安阳还从未曾跟任何人这般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还是,男人。
这是第一回 。
待反应过来后,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身后之人竟是顾青山,是她的夫君。
也渐渐回想了起来,此时此刻究竟是身处何等的处境,以及更早之前的昨晚,都经历了些什么。
身后是顾青山,此刻单臂揽着她,将她拥入了怀里。
她侧身躺着,半躺在他的胸膛里。
胸口一条臂膀,仿佛将她紧锁住了,将她同他锁到了一起,紧紧的。
顾青山因人高马大,高了安阳足足一个头,安阳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她浑身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竟连头皮都有那么一瞬间真真发麻。
只觉得极为不适应这般的……亲密接触。
两个完全并不相熟的人,忽然就成婚了,忽然间就……这般亲密无间了。
在此之前,几乎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是所有的夫妻……都是这样的吗?
她以为,三年前成婚那日,或者三年后他回京后,两人这般不咸不淡的生活才是常态。
然而——
这是成婚这么久以来,安阳第一次在清醒中睡去,却又是第一次在清醒中先一步醒来。
前面两回,她几乎都是在半道上便疼痛得昏厥了过去,醒来时,身侧早已没了身影。
而这一次——
思绪悄然回到了昨晚,像是一场梦似的。
竟不全然是疼痛的,也不全然是痛苦的,今日醒来时,虽身子略有些酸楚,却不再是像前两回那般,如同被车轮碾压过半,生生钝痛了。
昨晚——
安阳的脸骤然胀红了一片。
光是回想,她都觉得羞耻万分,恨不得寻根地缝给钻进去。
他怎么能够……那样?
只觉得她郡主的威仪在昨夜碎了一地似的。
还能重拾得起来吗?
安阳一时有些恼恨,又有些……羞耻。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此刻,身后之人的呼吸绵长。
温热的鼻吸一下一下打在安阳的肩上,臂上,让她不由跟着轻轻打起了哆嗦。
那人……竟还未醒。
这么久了,安阳还未曾遇到过早起的顾青山,据蕉月等人说,他日日不到五更天便起了,起时多数外头天还是黑的,起来便直奔练武场,日日骑射一遭后,这才沐浴更衣去衙门。
按照这个时辰,这会儿早过了五更天了,怎么还没起?还没醒?
是昨儿个……累到他了么?
想到这里,安阳的脸便又是微微一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昨日,像是在取悦她似的。
昨日,他没有顾及自己,一直在……取悦她。
联想到白日在邑王府时对方难得的“殷勤”,是发生了什么么?
虽然,在此之前,安阳并不看好这桩婚姻,狗男人一走就是三年,回来后又频频打她的脸,若非让皇祖母心安,按照她往昔脾气,一准搬回她的郡主府逍遥快活了,哪里还赏他半个眼神。
不过,若是知错能改,表现得好,这辈子就这般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安阳心里这般想着。
一时,被箍得太紧,压得她呼吸不顺,只憋得小脸通红,快要窒息了。
她下意识地便想要呵斥眼前的狗男人,速速将他的狗爪子从她娇贵的身子上拿下来,管他醒没醒来。
然而眼下处境尴尬,两人在这般画面中大眼瞪小眼,安阳觉得有损她的华贵威仪,往后她的脸往哪儿搁。
最终只得自己屈尊从那片陌生又熟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如何都挣脱不过,最终,安阳只得小心翼翼地将箍在自己胸前的那条大铁臂费力地抬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啊挪,挪啊挪,眼看着终于快要从自己身体上挪开了,却在费心费力要抬走了那一刻,那条大铁臂忽而轻而易举的从安阳的手中挣脱了开来,再然后,嗖地一下,再次朝着安阳胸口上一砸,然后,箍住了她的身子,再度往他怀里一带,险些要脱困的安阳再度被围困得死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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