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委屈的嗔怪,她没想谢卿辞给什么解释——只要解释两句,有个态度,此事便算过去了。
师兄为她付出那么多,她至今仍然存活,便是爱意绵延千年的证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然而——
她听见谢卿辞的叹息。
仿佛羽毛落下,随后重重压在她的心头。
她立即关切问道:“怎么了?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么?”
谢卿辞道:“在你走出结界的那刻,我便察觉到了,我时刻在关注你。”
清萤听得心中软乎:“那为什么不回应我?”
谢卿辞怜爱地摩.挲她的面颊。
“师兄?”
“若是白日相见,会为你惹来过多目光。”谢卿辞温和道,“我本不欲与你相见,知道你安稳生活,便心满意足。”
清萤回神,忽然意识到:“因为预言么?”
师兄最初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她便以为是避讳预言。
神话里不是经常有这种事么,君王得知了预言,皇子会杀了自己之类的,就把皇子送走,主动骨肉分离,以免预言成真。
她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想伤害师兄。
她立即想从谢卿辞怀中退出来:“那你快走,命数要是牵扯,岂不是会带给你危险?”
谢卿辞轻嗤:“我会在意那些么?”
无非是死于爱人之手,碍于他如今位格实际等同天道,想让他凋亡难于登天。区区预言,谢卿辞真没有放在眼里。
“那是在顾忌什么?”清萤头脑快速运转,忽然灵光闪现,“是那个魔尊?”
谢卿辞颔首:“他是我当下大敌,包括我搜集活祭少
女之类毁谤传闻,皆是他所为。”
清萤了悟:“他知道我?”
谢卿辞蹙眉,显得有些担忧:“他知晓诸多当年隐秘,借祭祀天道之名,实际在寻找你。”
清萤嘀咕:“寻找我做什么?”
谢卿辞自然道:“因为知晓你为我死穴。”
她张开嘴巴,却又没想到说什么合适。外表清冷的师兄,表达感情时总是很直率,反倒让她有些害羞。
“我大多数敌人皆知晓此事。”谢卿辞不疾不徐道,“因此你苏醒后,我本无意牵扯到你,只暗中庇佑,容如玉知晓如何安置你。”
“但那边已经察觉了,既然如此……我终究未能克制心情。”
谢卿辞低声道:“我的夫人,也无需旁人守护。”
她瞬间领会言外之意,不禁吐槽:“思齐才十二岁。”
谢卿辞轻嗤:“人心污浊。”
清萤:“?”
谢卿辞在她耳边细语:“面对你,人心变得污浊不是很正常么?”
两人此刻亲密依偎,谢卿辞在她耳边呓语时,温和吐息几乎吹在她脸颊,令她忍不住躲。可谢卿辞捉着她手腕,让少女紧紧嵌入他的怀抱。
她无处可躲。
气氛变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话你可别给别人说,”清萤语气尽量自然道,“我哪有那种神魂颠倒的魅力,让别人听见了,肯定要笑话呢。”
谢卿辞低低应了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他微微垂首,埋在少女肩颈流畅的凹陷处,深而缓的呼吸,她寝衣单薄,温热的香气明显。
“嘘。”他轻声道。
清萤隐约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着迷,自己刚才的话似乎不需要解答了。
咳咳。
她身体僵住不动,盯着窗户,觉得今晚月色真美。
只是关于谢卿辞的回答,她还是心存疑虑。
一开始没回应她的原因是不想被魔尊发现她的存在,于是只暗中保护,让她前往归古剑宗。
她继续盘问谢卿辞:“那下午我来温水道时,你为什么不出现,就半夜偷偷来?”
谢卿辞顿了顿。
清萤感受到,他言语时,嘴唇翕动的变化。
好痒。
“关于你我重逢时的情景,我想过许多次。”谢卿辞道,“从分别那日起,朝思暮想。”
她声音不禁也轻柔了些:“想了什么?”
“看了些书,觉得颇有道理。所以我想不在白天重逢,应晚上见你。”
“为什么?像刚才我要是没睡醒,那你就还不理我么?”
“那我会抚摸你的面颊。”
清萤问:“要是我没醒呢?”
“那我会吻你。”
她抬杠:“要是亲我我也没醒呢?”
谢卿辞低声道:“那也许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什么事?
清萤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很多不正经的画面,她寻思师兄看的书绝对不正经。
“不问问是什么事么?”谢卿辞的言语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咳咳。
两人腻乎了半天,清萤靠在谢卿辞怀中,低声嘟囔:“但感觉还是好不真实啊。”
“嗯?”
“本来我以为你在什么角落里沉眠,被封印,或者受了重伤,我得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把你从困厄中解救出来……对哦,你住在哪?天上么?”
“不。”谢卿辞说道,“我在北荒。”
因为这个回答,清萤眉心瞬间皱起来。
“我是以这枚玉戒作为凭依,缩地成寸来到东华的。”
感觉到清
萤的不安,谢卿辞一下下轻柔抚摸她的长发,将自己千年的点滴分享给她。
“当日分别后,我首先处理好你的后事,将你与九幽香火连接在一起。早知玉碑会碎,我应额外给你留封书信,这样你醒来便能看到。”
谢卿辞声音不疾不徐地陈述,气氛沉静,那平和的言语像是袅袅上升的青烟。
直到此时,清萤方才格外明晰地感受到,于她只是一梦,可对他而言,他们之间却已隔千年。
她不禁收紧了怀抱:“然后呢。”
“接着,我便追索凶手。”
“凶手!当初杀我的是——”
“是谢天,但他只是傀儡,元凶乃是魇神,也即现在的魔尊。”
魇神是三界恶孽的具现体,会因人心不同而幻化形体,人恶不绝,魇神便不灭。
“千年前,人间曾起大祸,便是他纠集魇潮,侵蚀三界,但为我所止。”
清萤欲言又止:“他很强么?”
“能真正祓除它的,唯有天道。”谢卿辞道,“而我不是。”
所以哪怕他将魇神驱逐压迫至北荒,也无法真正消灭他。
为了防止人心恐惧导致魇力越发势大,因此世间皆以魔尊代指魇神。
“那些人不是说你是天尊,半步天道什么的?”
“与我无关。”谢卿辞态度冷淡,“无用吹捧罢了。”
关于这两千年中发生的事,清萤根本问不过来,也没法深入,直到外面天色都蒙蒙亮,她感觉自己也只不过问了五分之一的问题。
“要是一夜能有十二时辰就好了。”她遗憾咂嘴。
谢卿辞语气似乎有些遗憾:“那我确实需证位天道,方能做到此事,不如——”
“哎,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说。”
清萤惊了,她真担心师兄较真。
谢卿辞轻笑。
半天是在逗她。
“那以后你准备怎么办?咱们就一直在一起吧?”清萤问到最关键的问题,语气强调,“我先给你说好,我什么都不怕,但不想和你分开。”
魇神算什么?死都不怕,她还怕这个?
千万别来什么,因为保护她,所以不能接近她之类的。
谢卿辞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想和我在一起么?”
听到这句话,清萤从他怀里退出,认真望向他的双眼。
谢卿辞眉眼清冽平和,俨然是她记忆中最心动的模样。
清萤郑重道:“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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