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
乔溪深吸一口气,“我们聊一聊吧。”
“聊什么?”
“这么久没见,总该有些话要说。”
裴叙神情淡然,思索几秒后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和汪亿宇在交往?”
乔溪眉头轻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犹豫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形容她和汪亿宇现在的关系。
“是或者不是……”裴叙看着乔溪问,“这个问题很难?”
“是。”
乔溪本想如实回答,可突然想起了宋怡,答案说出口时就变成了肯定。
她心里闷闷的涌起一股痒意,在深处悄无声息的吞噬她的平静。
黑暗中很难捕捉到彼此的细微表情,裴叙垂下眼,沉默良久后说:“我的问题问完了,该你了。”
乔溪只有一个在意的问题。
“四年前,”她放慢语速,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你为什么没说再见。”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裴叙的离开,离开和消失是他的选择,没有人能够干涉,但他不能不告而别。
“忘了。”
黑暗仿佛拥有了屏蔽声音的能力,剥夺了乔溪的视觉,同时也剥夺了她的听觉。
乔溪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试图在黑暗中看清裴叙的神情。
“你说什么?”她问。
“我说我忘了,”裴叙漠然道,“还有问题吗?”
忘了——
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乔溪哑言,鼻尖一时有些发酸,随即慌忙侧过头说:“没有了。”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裴叙伸手捧住乔溪的侧脸,迫使她回头正对着自己。
“你在难过?”他问。
乔溪眼眸泛着泪光,她努力地平复波动的情绪,不想轻易失控。
“乔溪,你不是已经忘了我吗?”裴叙喃喃道,“你怎么还会难过?”
下一秒,裴叙用一只手不动声色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但能使乔溪难以挣脱,她被抵在窗户上,背部紧紧地贴着冰冷的玻璃。
乔溪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裴叙蓦然放大的脸。
这是一个并不算温柔的吻,乔溪避不开,觉得自己下唇被他咬的有些疼,直到她闷哼出声,裴叙才松开她。
乔溪微喘着气,背靠在玻璃窗上,找到一个支撑,问:“你不怕我告诉宋怡?”
“宋怡?”裴叙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裴叙怔愣一瞬,随即眼底多了一抹笑意,说:“我跟宋怡打了一个赌,看来我赢了。”
“什么赌?”
“赌你会在意她的存在。她说,那是最直接证明你是否还在意我的方式。”
“宋怡在见你第一眼时就认出了你,车库那天我没有看见你和汪亿宇,是她故意挡了我的视线,她知道我讨厌他,更讨厌看见他和你在一起。”
“我们今天路过咖啡厅,我在窗外看见了你……进去之前她跟我打了这个赌,”裴叙失笑,“于是后面她挽上了我的手——这件事她没有提前告诉我。”
他垂下眼继续:“我本想让她松开,可是乔溪,在那个瞬间,我没有在你眼里看到一丝失落。”
“我任由她挽着我离开,那时候我想,我出现的太晚了……你好像已经彻底放下我了。”裴叙弯起嘴角,“但是乔溪,你刚刚难过了。”
裴叙指腹轻柔地在她眼尾抚摸,“所以和宋怡的那个赌约,我赢了。”
“不对,”乔溪摇摇头,“她,她用和你一样的香水,而且方琮说你们经常在一起,难道这些也是赌约?”
“乔溪……”
乔溪打断道,“还有,明明一开始是你先离开的,是你先消失的。”
为什么能怪她呢?
“裴叙,是你,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乔溪愤愤道,“那个我发那么多消息,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有回讯的人,是你。”
裴叙闭了闭眼,似乎想要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乔溪,在此之前的四年,你不会想要见到我的。”
如果有一个故事长达四年,却只用几句话就可以描述清楚,那么讲故事的人该从何开头?
是该从裴叙在候机室看见乔溪的二十九条消息开始,还是从他在a国冬天见到了一场大雪,疯了一样跑回国,却只敢远远看着她开始?
裴叙假设过一万次,幻想他跪下来恳求乔溪,求她割裂掉她原本的人生,去a国陪他在无望的废墟中度过四年,她是否会愿意?
他之所以逃避,是因为他不敢告诉乔溪实情,同样也不敢面对这个问题既定的答案。
爱意的天平告诉他,没有砝码被高高举起的人其实是他。
乔溪能毫无怨言的陪他度过雷雨的几个小时,但是以年为单位的大雨,只会让她不断地消耗仅存的耐心,会让她与裴叙一起窒息在无尽的雨夜之中。
如若非要选择,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回到乔溪的身边,所以这四年里,他就像是在森林中游荡的鬼影,徘徊在乔溪看不见的角落,一点点寻觅她的踪迹。
宋怡每次看见他仿佛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她说:“裴叙,你怎么能确信你选择这样的方式,她就不会忘了你?”
裴叙当然没有把握,也是那时候,他开始对疼痛上瘾。
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他都在假设一个存在的未来,在这个未来里他度过了痛苦又固执四年,回到乔溪身边后再被她拒绝和厌弃。
他一边痛苦着,一边又怀有期待。
至于宋怡和他有用相同的香水这件事,“乔溪,”裴叙说,“那个味道并不是专属于我,喜欢它的人虽然不多,但宋怡有她选择的自由。”
“至于我……”裴叙将额头抵在她头顶,把她拥进怀里,“我随时都可以扔掉它,乔溪,我的味道应该由你决定。”
乔溪指尖微颤,她身体沉溺于此刻,但她理智催促着她推开裴叙。
“你别忘了,”乔溪提醒,“我已经和汪亿宇开始交往了。”
她在报复裴叙先前说出的“忘了”这两个字。
“我们这算什么?”她讥讽道。
裴叙动作一顿,视线缓缓向下,看着乔溪哑声道:“出轨?偷情?……我不介意当第三者。”
“我介意,”乔溪推开裴叙,“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还在意你,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她没原谅他。
被乔溪推开的裴叙,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个被人扯下红鼻子的小丑。
一点都不滑稽了,只剩下可怜。
“没关系,”裴叙扯出一个微笑,“乔溪,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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