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晚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说完那几句话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盛斯航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想看出他的退缩，看出他的踌躇，看出他其实……也没有理清楚他们两个的关系。
    但她看到的都不是这些。
    他脸上只有一种晦涩的难过，那种情绪很淡，如果是别人，一定不会从他表情变化少得可怜的脸上看出这份难过。
    但覃晚知道。
    很奇怪，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和接触都并不多，可他们是对彼此情绪感知最敏感的人。
    像是天生就懂对方。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打开自己面前那份还没吃的早餐的盖子，把还冒着热气的粥推给她，换了她那份有些凉了的过来。
    覃晚冰凉的手被他从侧面牵住，她身上那种轻微的战栗也被他捕捉到，他的手指轻抚着她软嫩的掌心，一下一下的，让她很痒。
    “你不差。”
    他的声音很清晰，在她这样的推拒、怀疑和反反复复里，他最在意的是她说自己很差的那一句话。
    盛斯航不是一个对其他人的遭遇会产生什么情绪的人，他的共情能力低得可怜，任何事情在他看来背后都是有因有果的，有些人是自作自受，有些人是怨天尤人，有些人确实命运坎坷遇到了很多不公，但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他从生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天起，得到的感情就少得可怜，他没活成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还要多谢谭馥栀在他黑盒一样的心房里开了扇窗户。
    之前的盛斯航，眼里除了谭馥栀没有别人，因为他也只在谭馥栀眼里真正看见过自己，其他人眼中的他，更像是一个符号，从前是盛家大孙子、没爹没娘的小孩、没有感情的哑巴、傻子，后来是盛氏总裁、是最年轻世界富豪榜前百名的企业家、是名利双收有钱有势的大佬，等等。
    那些人对他的态度都和他们眼里他所代表的符号有关，和他这个人无关。
    理所当然，盛斯航眼里的其他人也都只是纸片似的存在，不重要，毫无分量，跟他没关系。
    包括盛泽西和盛景曜，他们在他心里也什么都不是，偶尔对盛泽西有反感，那也是他犯到他头上的时候，盛泽西是个纯会恶心人的玩意儿，他这么多年领教了无数次。
    可覃晚是鲜明的。
    她不像谭馥栀，一点儿都不像，她从没有带着包容或是关爱的情绪为他做过什么，她带给他的全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过的体验。
    她眼里那些死灰一样的寂然，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在满桌客气算计的气氛里，捕捉到她藏在温顺文静妆容下的灰败。
    那种灰败，他太熟悉，却少有见同类。
    她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后来的她更是绝望又热烈，带给他的所有感受都让他疑惑又新鲜，他说不出是哪一个时刻，他觉得自己完全突破了心里全黑的牢笼，却不是奔着光去，反而是为了去到一个更黑的盒子里，找到另一个人的灵魂。
    无法解释那是怎么样的心情，甚至和他以为自己爱着谭馥栀的时候经历过的所有心情都不一样，他在谭馥栀身上得到最多的感觉，就是安宁温暖，他也觉得如果谭馥栀一直待在他身边，给他这样的安宁温暖就是他最想要的了。
    可是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只是想在覃晚带着绝望扑向他的时候接住她。
    像接住曾经的自己，又不全像，因为覃晚其实比他坚强。
    他以为是自己接住了她，可其实她并没有被打倒过。
    她经历过的远比他能想象到的要更沉重得多，她有那样的过往，却还活得像一颗向上的白杨，哪怕伤痕累累负重万千，她也还是在朝上生长着。
    谁都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也不知道那份力气什么时候会用尽。
    当盛斯航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已经在为她着迷。
    ／／
    对于覃晚在网上的风吹草动，她本人可能都不是很关心，但是，盛氏的总裁助理，无比的关心、非常的关心，简直不敢错过一点。
    在处理完盛总交代的紧急工作之后，他就赶紧把网上的一切舆论走向整理成报告，交给了盛总，并且贴心提示，自己已经把那几个跳的最欢的黑子的id跟主页信息都留证发给张北然工作室的律师团队了。
    盛斯航看着那些无脑质疑覃晚土气的几个高赞评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解，他说自己是全国见过最多上流人士的人之一，应该没人敢有二话，他都从来没觉得覃晚的气质差，这些人上网不需要眼睛的话，就捐了吧，盛斯航小心眼地想着。
    正这么想着，覃晚就换好了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
    今晚盛斯航给她拉来了一车高定的裙子。
    “一车”这个量词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因为每件礼服都是带着模特、裙撑、支架和单独防尘盒的，最终一辆小货车上也只运来了不到十件。
    盛斯航的眼光从没人质疑，在一排礼服里挑了一件他觉得最衬覃晚的。
    现在她换完了走出来，也印证了他的眼光。
    墨红色的丝绒低胸吊带短裙，她的锁骨很漂亮，他昨晚有所领教，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就立马想起那个画面。
    这条裙子同时也很凸显她前凸后翘的紧致，和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墨红色的紧身裙像一朵含苞的梅花，在灯光下与她紧紧相贴，更是显得她肤如凝脂、冷白如雪。
    何止是明艳。
    在她转头看向他的那一眼里，盛斯航只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给她。
    第42章 酒会
    今晚, 覃晚和盛斯航将要共同出席酒会的消息不胫而走，来了不少狗仔蹲在酒店附近拍到了他们两人一起下车、一起走进酒店的画面。
    跟拍覃晚的狗仔和代拍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多，这还是第一次拍到她的“绯闻男友”盛总，他们忐忑又激动, 和自己的工作室交接的时候, 得知盛氏那边的意思是这次他们可以随便拍, 还能发通稿。
    刚确认完消息，各家就开始竞速发稿。
    毕竟虽然绯闻一直在传，但两方都没有正式官方回应过什么，就算有过在盛斯航授意下，说他们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节奏, 可这段时间两人完全零交集也是真的, 早就让不少人质疑覃晚是在捆绑盛斯航，嘲她钓金主没成功的言论越来越多。
    今晚是覃晚盛斯航首次公开合体, 不光打脸了之前那些看不起覃晚的人，还让吃瓜群众异常兴奋，引起的关注和讨论非常热烈。
    【俊男美女的事儿你管得着么】：我真的救命！[跪了]这个氛围感，跟我是一个次元的吗？是我可以磕的吗？盛总太帅了！覃晚太美了！我要昏古七了，救命救命救命！（点赞6.7w）
    配图两张, 一张背影，因为狗仔蹲的位置比较远，看得出是放大了很多倍之后拍到的, 画质稍微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覃晚的穿着和身材, 吊带露背红裙性感吸睛, 一对蝴蝶骨清冷地耸立着, 细长直的腿上没有一丝赘肉, 身后有车灯光打着，照得她跟一幅朦胧的画中人似的，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旁边盛斯航的背影也隽拔帅气，他身量高，覃晚踩着高跟鞋也还矮他一头，西装革履下的宽肩跟覃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收窄的劲腰向下是一双长腿，步伐从容。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盛斯航还侧头在看覃晚，但因为图片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出他优越的轮廓，和映着灯光的浅眸中的一抹亮色。
    另一张图是从侧面拍的，这位狗仔距离他们两个比较近，把他们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他们两个人长手长脚的，却比照片里当背景板的其他路人的脸小了一圈，侧面线条流畅又不缺乏立体感，盛斯航的睫毛甚至不比覃晚专门刷过的短，两个人从骨相到皮像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又都气场全开。
    【只吃薄荷糖】：为什么我感觉盛总能秒杀大部分电视剧男主啊，这就是真实的霸道总裁吗？（点赞1.2w）
    【芋泥啵啵加冰块】：呜呜呜，发糖了发糖了，我磕的cp终于发糖了，这段时间被嘲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真的是炒作呢，没想到正主直接掰开我的嘴往里炫糖，我不怕齁，多来点多来点吧！（点赞6000）
    【薰衣草不熏】：这两个人太太太牛了，随便一组照片配bgm再加上一些放大、闪烁之类的特效做剪辑，就很有电影的感觉，把我美死了[泪]。（点赞5000）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好喜欢啊好喜欢，为什么帅哥美女谈恋爱能让我这么心动，狗仔能不能出自点进去给我拍啊，就这几组图片我已经看出窟窿了，能不能再偷拍几个视频给我看看会动的神仙[泪][悲伤]。（点赞3w）
    狗仔确实也很想满足她们的要求，但是无奈，进了酒店也进不去盛氏办酒会的那一层，倒是在楼下还能拍到不少外国人，有几个被人认出来是国际知名设计师，狗仔们也不急着进去了，蹲在楼下拍其他出席酒会的人。
    【别说了我不爱听】：话说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活动吗？怎么我看别人扒，来了好多国外大佬设计师、调香师的样子。
    【哎呀我在哪】：不知道啊，不过这次覃晚的代言广告花絮不是在国外特别火吗？一整天热度都特别高，我翻墙出去看评论都在夸她，这些设计师不会都是冲着覃晚来的吧？
    有人回复她，【哈哈哈很开心】：那怎么可能，这种活动都是提前很久定好的，不然人家大佬们说来就有时间来的吗？都得安排行程的。
    众人的好奇心也都起来了，可毕竟这种酒会并不是什么公开活动，她们再好奇也没法知道内情，只能努力扒，看看有没有人能说说里面现在正发生着什么。
    ／／
    现场。
    这次提前表达过合作意向和受邀来的人不多，一共不到30人，大半都是外国人，其余的人里也有国人设计师，还有一些是盛氏集团公司的人。
    在盛斯航和覃晚入场之前，他们大概互相交谈了十多分钟，聊着新的项目，世界各地的产品线和市场情况，设计师们大多早都互相认识，所以主要是国外的和国内在聊天搭讪。
    直到两位主角登场。
    一黑一红，像冰山魔王与明艳妖精。
    他们一个是享誉全球的盛氏集团总裁、最年轻的国际高奢品牌缔造者、城府极深的商业传奇，一个是凭一张脸杀出腥风血雨，拍摄的广告花絮席卷了全球热搜的大美人明星。
    单看他们的背景和经历，没人能把他们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毕竟从出生他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处的圈子和自身的地位也完全不同。
    这样的两个人相交，就算有感情，也很难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长久地走下去，因为他们的观念有太多不同。
    可外人再如何不看好，再如何觉得他们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人，不应该有什么真爱，也无法不在看到覃晚挽着盛斯航，顺着酒店服务员推开的门走进来的时候感慨，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仅是外观太相配。
    他们两人散发出的磁场就仿佛把其他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谁看了都能立刻感觉到，他们两个才是相互依偎的同类。
    盛斯航眼里只有覃晚，虽然他走进来的时候和大家都打过招呼，有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都社交处理得很好。
    可他眼角的余光里一直放着覃晚。
    看着她被几个设计师惊喜地围住，覃晚虽然没有出过国，但是英语一直都不错，她有语言天赋，而且有小时候上学时打下的基础，还因为她自己很喜欢看美剧，空闲的时候经常会学。
    “oh my god! you are so perfect. i saw the advertisement you shot. your expressiveness in it is amazing.i didn't expect to see you here.”（天哪！你真的太完美了，我看到了你拍摄的广告花絮，你在里面的表现力实在惊人，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i like you very much. you came in with mr. sheng just now. are you a couple of lovers? you guys look really good together.”（我非常喜欢你，你刚才是和盛总一起进来的，你们是一对恋人吗？你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seeing you with my own eyes makes me more certain that you are my inspiration my oriental goddess. allow me to kiss the back of your hand please.”（亲眼看见你，我更确定了你就是我的灵感缪斯，请允许我亲吻你的手背。）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覃晚也不慌不忙，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将盛斯航那份从容不迫学了七-八成。
    先是感谢他们的欣赏和喜欢，关于她和盛斯航关系的问题，她觉得也没别人，老外们总不会在微博上乱传吧，于是就点点头大方承认道：“yeah， we're lovers. i'm here with him today.”（是的，我们是恋人，我今天是陪他过来的。）
    “and we love each other very much.”（并且我们很相爱。）
    几位设计师集体惊叹一声，笑得真诚又明朗，祝福他们的话一句又一句，听得覃晚有些恍惚，还以为现在是在她和盛斯航的婚礼现场。
    至于想给她吻手礼的那位，覃晚刚把手递过去，那人就被盛氏集团的一位经理拉走了，说是集团看了他画的冬季新款成衣的设计图，很感兴趣，需要和他进一步聊聊。
    覃晚暗笑，装作没看到盛斯航小气巴巴的样子。
    又继续聊了一会儿，几位设计师都还有自己的事情和目的，就陆陆续续和她告别然后和别人聊天了。
    覃晚在几个长餐桌之间看了看，最终锁定了一桌甜品。
    她走过去，刚要坐下，手腕就被人抓住。
    是盛斯航，他略略低头，俯到她耳边轻声说：“等我一下。”
    然后抬手，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围在她腿上，“盖着再坐。”
    她的裙子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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