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用唇给她渡气,温热的大掌钻进她的衣衫内,隔着薄薄一层毛衣,指腹游走在她前胸后背的穴位处,梳理她的经脉。
良久,温一心的呼吸终于缓缓调整过来。
她呜咽了一下,总算哭出了声,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如珍珠般砸在了裴瑾的心坎上。
他悔恨不已,觉得自己不是人。
裴瑾敞开大衣,将她包裹的更紧了些,长臂将她更紧的搂抱在怀里,薄唇贴着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
温一心却似乎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从一开始的呜咽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最后哭到歇斯底里,浑身虚脱的倒在了裴瑾的怀里。
裴瑾第一次手足无措,只能用力抱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哄。
袁慎到了目的地,见裴瑾没跟上来,以为自己赢了,他搂着身侧的小嫩模笑的嚣张又桀骜:“老子也有赢裴公子的一天。”
最后抵达的纨绔阔少开口:“裴公子把车停在路边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袁慎:“啥?”
待听清对方的话,袁慎又爆了一句粗口,带着小嫩模重新上车,原路返回。
远远地,就看到路灯下两人搂抱的跟连体婴儿一样紧密,裴瑾不停的吻着温一心,如果忽略掉温一心悲痛欲绝太过凄惨的哭声,袁慎一定误以为两人在这荒郊野外情难自禁了......
袁慎将车停在一旁,下车走向两人,问:“嫂子怎么了?”
裴瑾一筹莫展,温一心哭的快昏死过去了,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一般,嗓音也嘶哑的厉害,双腿发软,整个人往下坠落。
裴瑾不得不将人打横抱起,往车内走去,顺便回袁慎:“大概是吓着了。”
话音刚落,缓过气来的温一心趴在裴瑾的肩膀上开始呕吐。
吐出的酸水弄脏了裴瑾的大衣,他耐心的轻拍着她的后背,温一心吐了好久,吐无可吐后,又干呕了好久。
从始至终,裴瑾都只是极度小心的轻哄呵护着,那双暗沉如墨的眸底只有心疼,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情。
袁慎看着这场面,脑海里冒出“小祖宗”三个字。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向来只有被人迁就顺从身心洁癖的裴公子,竟然也会沦落到不嫌脏甘之如饴的擦拭一个女人吐出的污秽......
他知道裴瑾对温一心上心,却万万没料到裴瑾对她竟然已经上心到了这种程度。
今晚的视觉冲击太强,简直颠覆了袁慎以往对裴瑾的认知。
裴瑾见温一心实在呕吐不出什么了,没好气的吩咐袁慎:“还愣着做什么,我车后备箱有水,快拿过来给她漱口。”
袁慎反应过来,忙去拿了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裴瑾。
裴瑾给温一心喂了水,看她漱完口,又指挥袁慎去车里拿纸巾。
帮她洗了脸擦干净身上的脏污后,裴瑾抱着温一心到了车后座的位置,让他躺下,又脱了自己的大衣,清理干净后,盖在她的身上。
裴瑾把钥匙抛给袁慎,自己也跟着上了后车座,淡声道:“开我的车劳烦送我一趟。”
袁慎把自己跑车的车钥匙扔给小嫩模:“给你开一个月,去吧。”
全程不敢吭声的小嫩模兴高采烈的接了钥匙,坐上了跑车的驾驶座,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全方位无死角的拼命拍照......
袁慎送两人下山,车在回旋的山道上行驶的很缓慢,他偶尔看一眼车后座,就见温一心靠在裴瑾怀里,面无血色,双眼紧闭,身子软趴趴的被裴瑾搂抱着,看上去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裴瑾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哄小孩般轻拍着她的肩膀,时不时轻声说一句:“没事了,我们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吭声的温一心突然又小声的抽泣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如断断续续的雨滴。
袁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目视前方,当做没听到。
裴瑾轻声细语的哄,温一心嗓子哑的厉害,指尖攒了一丝力气,揪住他的领口,哽咽道:“以后不这样,好不好?”
裴瑾怔愣一瞬,没吭声。
温一心的眼泪又滚落出来,打湿他胸口的黑色衬衣,哑着嗓子开口:“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生怕他不答应,指甲恨不得陷进他的肉里:“不要开那么快,不要闯红灯,不要同别人赛车,要一直平平安安的......”
裴瑾浑身好似被注入一股热流,传达四肢百骸,他喉咙发涩,郑重应下:“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赛车了。”
袁慎听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拍大腿惋惜,可听着人家夫妻此刻间的你侬我侬,也不好随意插话,毕竟一开始提出赛一场,是他的主意。
温一心被吓成这副模样,裴瑾不迁怒到他身上,他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回到桐景苑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寒霜浓。
裴瑾抱着温一心下车,径直上了二楼,进了浴室清洗,等到他裹着一身灰色浴袍抱着温一心出来时,家庭医生已经等在了客厅内。
温一心昏昏沉沉的躺着,手指紧紧的揪着被褥,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医生量了体温,检查过后,开了些安神的中药:“太太大概是被吓着了,体温偏高,有些低烧,我刚才摸了她的后颈,开始出汗了,烧应该很快就会退下去。
喝点安神的汤药压压惊就可以了。”
裴瑾下楼让人去煎药,再返回卧房时,见温一心已经睡了,她侧躺着,身子弓成虾米状,手指紧紧揪着枕头的一角,眉心拢着,睡得并不安稳。
裴瑾心里又一阵后悔,不该因为心情不快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手痒赛车。
没想到她会害怕成这样。
裴瑾温热的指腹抚平她隆起的眉心,想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求他不要再赛车不要闯红灯,求他平平安安的言语,心里涌起阵阵悸动,仿佛从一望无际的黑暗里窥视到了天光。
她心里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尽管一开始她并不记得他了,可相处大半年,他终于重新在她的心里烙下了印记。
他和她还有漫长的余生一起度过,不怕捨不回被丢弃的那些时光。
原本以为喝了药,睡一觉便会好起来,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温一心却病的不轻,她整个人精神恍惚,时不时便会站在阳台上,望着宁城的方向静静发呆。
深秋的天,银杏树叶都快要掉光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钟黎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紧赶慢赶的从剧组赶来看温一心。
室内暖气开得足,温一心穿着宽大的白色棉布裙,锦缎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垂落到尾椎骨下,本就不大的巴掌脸又清瘦了几分,下巴尖尖的,衬的那双水蒙蒙的眼睛更大了。
钟黎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身子空荡荡的在棉布裙里晃荡着,赤着精致的双足,双脚踩在柔软的雪白的长毛地毯里,走路寂静无声,轻飘飘的,宛如月光下飘荡的孤魂野鬼。
钟黎鼻子发酸,扔了手里的包包,扑过去抱她:“一心,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才好起来,怎么又变成这副模样了?”
温一心任由她抱着,声音透着几分飘忽:“我记起来了,姜恒出事的时候,我其实是在他身边的,对吗?”
钟黎:“......”
温一心整个人越发失魂落魄:“果然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是做梦,哪有那么真实的梦境。”
钟黎不知该如何是好,定了定神,只得先稳住她:“一心,他出事时,你在酒店的房间里等他,并不在他的身边,你不要这样。”
温一心身子陷入柔软的圆沙发里,蜷缩成一团,“真的?”
“真的。”钟黎泪意上涌,同她一起蜷缩在沙发上:“你只是受了惊吓,肯定是医生开的药有太多副作用,让你多想了。
你多想想开心的事......”
钟黎挤出个欢喜的笑脸:“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呢。”
第16章 新婚
温一心半信半疑,却也无可奈何,可钟黎没必要骗自己,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将梦境和现实混淆了。
她定了定神,问:“什么好消息?找到他了?”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你再等等。”钟黎眼睫轻眨:“是上次欺负你的李老板那群人,都落了不好的下场。
他太太录了视频,实名举报他们公司偷税漏税,还行贿私底下拿回扣,被查了,不仅姓张的牵连其中,那群人一个也跑不掉......”
温一心虽不懂经商,可商场如战场,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这件事会那么快发酵出来,又牵连的那么广,不可能没有裴瑾的手笔。
她心思微动,想到那几天裴瑾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怔怔出神。
只听钟黎继续道:“还有几个老板的公司一夜之间宣布破产了,听说还欠了一大笔外债,上了老赖的名单......”
温一心心想,那几个被她牵连到的学生的赔偿款应该拿到了。
她曲起的双腿伸直了些:“钟黎,陪我去公寓坐坐吧。”
......
属于两人的公寓里。
钟黎无聊的翻着大部头工具书,频频抬眸去看正聚精会神作画的女人。
温一心长发松松挽着,风衣的袖口卷起,画笔落在画纸上,很快便勾勒出了图案的轮廓。
满纸刺目的红,是铺天盖地的血。
钟黎看的眼皮直跳,她赤脚走过去,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却不敢吭声。
等到夜幕降临,温一心将厚厚一叠画纸叠好,出窍的魂魄仿佛又回到了躯壳里,整个人多了一丝生机。
才刚下楼,就看到裴瑾等在公寓门口,见两人从电梯口出来,他迈开长腿,大步朝着温一心走过去:“一心,我定了包间,一起去吃饭。”
钟黎知趣的离开:“我还要赶去剧组,先走了。”
裴瑾点点头:“改天再谢你。”
目送钟黎上了晏殊的车,裴瑾牵起她的手,似乎生怕她拒绝,用近乎祈求的声音,凑近她耳边,小声道:“一心,你能不能理理我?”
他眉心紧锁着,深邃的眸瞳如一汪寒潭,一瞬不瞬的凝着她秀美清冷的侧颜,冷白的指腹捏着她的指尖,用力握了一下,又松开了些,似乎怕弄疼了她。
回到桐景苑第二天,温一心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神情木然,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眼神是空洞的,就算看着他的时候,视线却仿佛是穿过他看到了别的地方。
他跟她说话,她偶尔也会回应,连声音都是寡淡无波的,大多时候,她甚至根本就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就好似置于烈日下的清水,正无声无息的流逝,裴瑾守了她三日,心里慌的难受,实在无计可施。
温一心回神,对上他追悔莫及的视线,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一连好几天,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好好看他,此时认真打量,却见裴瑾似乎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也清瘦了一圈,深邃狭长的眸底染了红血丝,神情疲惫而憔悴。
若不是万不得已,裴瑾也不会亲自请钟黎过来一趟。
温一心忍不住抱了他一下,轻声道:“我想回家吃。”
裴瑾唇角微微扬起,咧开,眉尖的愁绪隐去,眼底多了笑意,嗓音清润低沉:“好,回家吃!”
管家早早的准备好了饭菜端上楼,又从酒窖里取了一瓶红酒放在桌上,便下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