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回眸，抬头与他对视。
    黄毛坐在台阶上，又长又黄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整个人穿着又脏又旧的衣服，流着鼻涕眼泪，手里则拿着一个橘子，掰开一瓣，放入嘴中，艰难吞咽。
    橘子贯穿全片三分之二的内容。
    这却是全片里，唯一一个吃橘子的画面。
    程勇的眼睛开始向下，定格在他手中只剩下最后一瓣的橘子上。
    看得出来，这个橘子乾巴巴的，好像也不是很新鲜。
    此刻，不仅仅是他，或许影厅内很多观众都会想起由骆墨所饰演的吕受益，那招牌式的笑容。
    想起这个明明个子很高，但身型瘦削，使得衣服都变得宽松偏大，每次笑得时候都露出两排牙齿，眼里则透露着善意和讨好，嘴里则用平翘舌音不分的普通话，道：
    “吃个橘子吧。”
    吃个……橘子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 电影里的坏人们
    许晋竹现在看的无比难受，鼻头微酸。
    明明不喜欢这个姐姐的男友，但愣是被他的表演给打动到。
    而在杭城，小蔡和小方这俩闺蜜，也早已坐在影厅内，收看《我不是药神》下午场的点映。
    今天，两女明显都是打扮过前来的。
    都穿了新买的jk制服，在炎炎夏日里穿着百褶格裙，露着大白腿，穿着黑色小皮鞋，还搭配了白色的短袜。
    在电影正式开播前，两人还坐在椅子上自拍了几张，回家后还要p一下，小蔡要拿这照片发微博，顺便给《我不是药神》打一波广告。
    在正式看电影前，两姐妹还有说有笑的。
    “我看你就是把我当工具人！”小方一边拿着手机帮忙调整拍照角度，一边道。
    “切，你不要看到我微博底下有几个老色批在问你的微博号，就觉得伱靠美色帮我圈粉了，ok？”小蔡看了一眼她平平无奇的胸脯，嗤笑了一声。
    小方则也看了眼她的平板，笑得比她还大声。
    等到影厅的灯光熄灭后，二女一开始看电影，也看得很欢乐。
    “这个黄毛的造型好邋遢，好搞笑，这是什么杀马特！”
    “骆墨也太瘦了，这种病态演得超好啊！”
    “哈哈哈，我要被这個夜场经理笑死了，我怀疑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蔡虽然用很轻的声音，笑眯眯的和小方交流，可由于还要写影评，所以她观察的更细，很多细节也都记载了心里。
    比如夜场经理跳钢管舞那一段戏，的确很搞笑，耳边直接回响起几个大字：“你好骚啊！”
    这男的骚起来，还真没女的什么事儿！
    但饰演思慧的唐诗语，在看经理跳钢管舞时，嘴里喊得最大声，起哄的最厉害，可眼里却是有笑中带泪的，有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的。
    她觉得唐诗语作为四小花旦里发展的最不好的一个，自从跟了骆墨以后，真的有了质的蜕变！
    演得太好了！
    包括后面程勇和思慧回家后，差点打扑克的那场戏，也隐晦的表现出了思慧到底在过怎样的生活。
    她的女儿似乎已经习惯了家里会出现陌生的男子。
    而在思慧的家里，也有情-趣-内-衣。
    很明显，如果实在是太缺钱了，她为了女儿，是会选择做出一些牺牲，来赚一波快钱。
    至于等到电影剧情的转折点出现后，她们的眼泪就没停下过。
    吕受益死的那一场戏里，她们作为骆墨多年的老粉，看得贼难受贼难受。
    看到黄毛一个人坐在台阶的角落里吃那个干巴巴的橘子，她们只觉得酸涩的橘子汁隔着屏幕溅到了自己的眼珠，眼泪根本止不住。
    “他又刀自己！又把自己刀了！”小方觉得骆墨真是绝了。
    在刀自己这条路上，你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吗？
    虐粉还是你在行！
    最主要的是，吕受益的死，和梅长苏的死，还完全不一样。
    梅长苏是回归到了林殊的身份，回到了战场，去完成自己的夙愿。
    吕受益的死，则太压抑，太窒息，也太绝望了。
    剧情到了这里，程勇打算重新开始卖药了。
    他又去了趟印度，去找药商。
    小蔡拿出手机，飞快打字，记下自己的灵感。
    她回想起了程勇第一次见药商时的情节。
    那时候，药商根本不打算和程勇合作，因为他带来的钱太少了，也就买区区一百瓶，人家不稀罕。
    程勇为了打开渠道，开始说服他，说华夏有很多人吃不起正版药，对于你们的药有很大的需求。
    戴着大金戒指大金表，土豪做派十足的药商笑着道：“喔，所以你想做一个救世主？”
    程勇哈哈大笑：“我不要做什么救世主！我要赚钱！”
    他对翻译道：“你告诉他这个药在华夏会有很大的市场，因为有很多病人需要这个药来救命。”
    他盯着药神，一字一句地道：“命，就是钱！”
    小蔡能感觉到程勇身上的蜕变。
    这种反差，更让她觉得无比动容。
    要知道，现在的程勇，也是一个事业有成老板。
    他去完印度，药商表示还能给他供应一部分药后，他把思慧和神父又叫了回来，让她们去联系以前买过自己药的病友。
    他把一些病友群的群主都叫到了自己的工厂里。
    这些人，都戴着口罩看着他。
    小蔡意识到，【口罩】和【橘子】一样，也是这部剧里有意义的东西。
    这便是病人们的心防。
    他们第一次见程勇时，程勇见他们戴着口罩都认不清人，觉得很不尊重自己，要他们全摘了。
    后来他们信任程勇后，也都不戴了。
    但在吕受益的追悼会上，程勇穿过人群，看到了一张张戴着口罩的脸庞。
    现在，在自己的工厂里，同样也是如此。
    程勇告诉大家，从下周开始，我们重新卖药了，但是我只能保证以前病人有药吃，大家不要声张，体谅一下。
    药商那边自己也陷入了麻烦，他无法给程勇供应太多的药，这些药都还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的。
    戴着口罩的病友群群主，直接道：“你这次卖多少钱？”
    程勇闻言，不假思索地道：“五百。”
    一瞬间，小蔡和小方就觉得呼吸一滞。
    她们突然又很想哭。
    五百，这就是亏本的。
    一开始，他只想赚钱，现在，他只想救人。
    这个本来看似很古怪的片名，在此刻似乎也有了别样的含义，给人带来特殊的感动——《我不是药神》。
    一开始让人觉得稀奇古怪的名字，此刻再看，是那样的让人动容！
    他在做风险极大的事情，在张长林还在潜逃，还在被严密追捕的情况下，他铤而走险去卖药，还要往里头贴钱。
    不知道为什么，小蔡突然心头颤抖了一下。
    《我不是药神》的预告片，她看了太多遍了。
    她甚至还为骆墨所剪辑的这个预告片写过200字的短评。
    她现在不由回想起了程勇在教堂里拉神父入伙时，所说的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语。
    什么上帝不是说了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吕受益在边上笑眯眯的拆台，那是佛祖说的。
    可在这段对话里，程勇对神父还说了一句话：“上帝不是说了嘛，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又是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语。
    那么，现在呢？
    现在的程勇呢？
    他又在做什么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
    影厅里，小蔡和小方已经哭了一包纸巾的量了。
    黄毛一开始不肯帮程勇，后来得知了程勇在亏本卖药后，主动又回来帮忙了。
    这个杀马特一样的少年，是整部电影里情感表达最直接，最敢爱敢恨，最爱憎分明的一个。
    他又和以前一样，跟个跟班小弟一样跟在程勇身后。
    程勇问他，这些年回家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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