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笑了笑,然后伸出一只手,像是没认出唐嘉乐。
“您好。”
唐嘉乐这些年已然训练出了社交本能,只要女士伸手,一定要马上接过去。
可当他碰到唐宁温热的指尖时,才被那窒息般的生疏感扼住脉搏,血液倒流,冷汗横生。
唐嘉乐第一次感觉到,他竟然紧张到胃痛,除了“你好”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好在这个叫做简行舟的男人滔滔不绝,填补了沉默的尴尬。而他对唐宁画作的溢美之词,又让唐嘉乐如鲠在喉。
他喜欢别人夸奖唐宁,但前提是这个人不是什么未婚夫。
唐嘉乐看着他,表情越来越阴森吓人,一旁的陈新月忙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才把人及时拽了回来。
忽然断裂的思绪,在看到陈新月的瞬间接了回来。唐嘉乐刚刚还侥幸地想,也许唐宁其实没认出他。
可有陈新月在,怎么可能不提起他?
“那我们去那边详细谈谈?”
简行舟热情地邀请唐嘉乐私聊,后者受人所托,也只能点头。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陈新月与唐宁招手暂别,及时离开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场。
三人来到角落的一张小酒台,那群被这对俊男美女吸引的人还有些依依不舍,也只能礼貌地向简行舟举杯,晚点再聊。
唐宁一直站在简行舟身边,如非被问绝不说多余的话,比过去安静成熟了许多。
也正是这种低调,连眼神都吝啬给予唐嘉乐。
唐宁沉默,他也沉默,唯有简行舟侃侃而谈,说着他为唐宁规划的宏伟蓝图,仿佛唐宁是他的摇钱树,而他是他的万金油。
唐嘉乐看着两个从衣着到外貌都格外般配的两人,越来越烦躁,忍不住呛声打断简行舟:“简先生,这边跟国内不太一样,不是说我为您牵线搭桥,事情就可以谈成。”
简行舟笑了笑,似乎完全没听出唐嘉乐语气中的嘲讽。
“我明白,钱不是问题。”
唐嘉乐竟然毫不意外他的回应,暗暗嗤笑了一声,的确是唐宁会看上的类型,人傻钱多。
“既然这样,您不如买个画廊给唐小姐,这样就能永久展出了。”
当唐宁也微蹙着眉朝唐嘉乐看过来时,他才浑然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荒唐的鬼话,完全有失一个专业人士的水准。
“抱歉,开个玩笑。”
“其实我已经给她买了,只是在国内罢了。你的建议未尝不可,如果您有合适的商铺资源,或者认识的画廊主打算转手,可以帮我引荐一下。”
简行舟说完,唐宁就蓦地笑了一下,笑得唐嘉乐无地自容。他很想找个借口逃跑,但被简行舟抢了先。
“我去接个电话。”简行舟热情地为唐嘉乐和唐宁引介,“刚好让唐宁跟你讲讲她的画,看有没有风格合适的策展人合作。”
他说罢不给唐嘉乐婉拒的时间,就匆匆走出了酒会大门。
瞬间清净,沉默就格外明显,唐嘉乐的目光在地毯的花纹上游走,偶尔移到唐宁的漂亮的脚踝上,就触电一般的迅速脱离。
“看见我让你这么不自在吗?”唐宁先开了口,“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
唐嘉乐抬眼看向她,唐宁始终笑吟吟的,从容到让唐嘉乐有些难堪,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至今为那个夏天在深夜辗转反侧。
“我之前确实不知道行舟找的是你,他告诉我的是一个英文名字。”
他出国之后就鲜少对人提起自己的中文名,这样就没有人会在意“唐”这个名不副实的姓氏。
“Ryker,听起来真不像你。”
唐嘉乐明白唐宁的意思,他遇到过重名的人,大多是一副阳光明朗,充满活力的热烈性格,而他恰恰相反。
应该说,只是唐宁认识的那个他恰恰相反。
实际上他这些年为了应酬,塑造出的那个热情形象,反而正符合这个名字的气质。
但是他们太久没见了,唐宁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如果你确实觉得尴尬,可以找个理由说你帮不了忙,没关系的,行舟他也不是只认识你一个人。”
行舟,行舟,叫得真是亲切,以前叫他都从来直呼大名。
唐嘉乐本来还有些紧张心虚,被唐宁看透之后反而放下了:“我是怕你尴尬,毕竟我们之间有一段不宜对外公开的关系,万一被发现了会影响你们情侣关系。”
唐宁听罢蓦然笑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她拿过台子上的那杯酒,向唐嘉乐举杯,“我刚听陈新月说了,你们要结婚了,恭喜啊。”
唐嘉乐愣了愣,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误会的源头。
大概是陈新月告诉唐宁说她要结婚了,却没讲清楚对象不是他,而他不请自来,唐宁便带着六年前的记忆顺理成章对号入座。
他哑然失笑,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啊?
明明知道他早就拒绝过陈新月,却认为他会在离开她之后转头就接受对方,还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
“真的恭喜我们吗?”
“为什么不?”唐宁故作不解,“你也算是梦想成真吧。”
唐嘉乐恍然,确实。
在唐宁眼里,他不就是为了攀高枝才接近她吗?
“也好。”
既然她从未把他的喜欢当真,就这么两清了也好。他就不必再每次回国都偷偷寻觅她的踪迹,只看她的画却不敢见她的人。
唐嘉乐拿过自己的酒杯,与唐宁的杯子轻碰,红酒晃动,如同殷红的血液,一饮入喉。
“唐嘉乐!”
杯底还剩一口的时候,陈新月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是说不喝的吗?你忘了?”
“没忘。”
“那你、你……”陈新月跟唐嘉乐这个疯子讲不清道理,只能跟唐宁解释,“唐宁,嘉乐哥刚才吃了头孢,不能喝酒。”
唐宁看着唐嘉乐迅速变得潮红的脸,最终还是把关心的话咽了回去,她早应该把他忘光了。
“这不关我的事吧?”她笑了笑,“酒又不是我逼他喝的。”
陈新月一时无言,确实,是唐嘉乐自己找虐。
唐嘉乐一直看着她,好似无声质问,唐宁无所谓。
“还是想要我赔偿?”
唐嘉乐头脑犯晕,看唐宁如梦似幻。倘若不是真的,他真想问一问:“你要怎么赔我一条命?“”
唐宁没说话,只是困惑的看着他。
陈新月简直对这两个人大无语,一杯酒一条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这儿演电视剧呢。
“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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