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殷不弃随意推开仙都观的门,里面满是灰尘,确实是像几十年没人住过的模样,没什么异样。
殷辞抱着煤球在院子里打转。
姜念念则召唤藤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便在靠近墓碑的雪地里,翻出了一块石头。
一块雕刻成江子由模样的石头。
江子由眼睛都瞪圆了,他捡起石头,拍开上面的雪:“这是……我?”
“哇,没想到这么个破宫观里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藤骄藤里藤气的声音响起。
姜念念问道:“这是何物?”
“愚蠢凡人,这是记录石,只有南海那边才有,小小一颗便要上万灵石才可买到。”
殷辞一边薅着煤球的毛,一边问道:“嫂嫂,你在跟谁说话?”
“跟它。”
说着,姜念念指了指地上的藤蔓,藤骄非常配合且神气地扑腾了两下。
“……哦。”
姜念念继续问道:“这石头有何用?”
“你是笨蛋嘛?记录记录,既然是叫记录石,那必然就是记录以前的事情,只要找到合适的契合物,便可呈像。”
姜念念点点头,将藤骄的话告诉了众人。
殷辞了然:“所以这记录石的功能其实和搜魂术差不多,只是在没有可搜魂之人的情况下,记录石更方便。哥,是这样吗?”
“嗯。”殷不弃道:“你不傻的时候还挺聪明的。”
殷辞一听,笑得眉飞色舞,拍了拍煤球的屁股:“看到没,我哥夸我了。”
“嗷呜!嗷呜!“
姜念念:“……”殷辞可真是个小可爱。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契合物?”
“本草草瞧着那小子手上戴的那个镯子,灵力跟这个石头倒是挺相符的。”
殷不弃微眯着眼,打量着姜念念手上的那道藤蔓图腾,语气有些委屈:“念念,这结契的上古神木是公是母?”
“……自然是母的。”
听着语气,姜念念就知道自家崽崽又醋了。
“这样啊,念念说的,我都信。”殷不弃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念念不会骗我的,对吗?”
姜念念汗颜:“那是自然。”
“姜念念!本草草是纯爷们儿!你怎么一句话就把我那玩意儿变没了!”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别捣乱。”
“哇啊啊啊啊,姜念念,本草草死心塌地,不求回报地跟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有事小草草,无事殷不弃。你这个薄情的娘们儿~”
“闭嘴!”
“哼!不理你了!”藤骄冷哼道,再没了声。
姜念念将江子由手上的镯子摘下来,将其中的灵力牵引到记录石上。
霎时,金光乍现,一幅幅画面便如泉水般涌现出来。
每当小儿夜间啼哭,老一辈们就会给他们讲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小和尚让老和尚讲故事,老和尚就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宫观,观里住着一对师徒,师父清冷,徒弟活泼,他们时不时下山惩恶奸邪……
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第78章 堆雪人
无常山并不是高山,可不知什么原因,山顶总是有雪的。
等到天蒙蒙亮,鹅毛一般飘飘扬扬的大雪都停了。
从门口望去,山是旷然萧瑟的一片白。
练功台上的雪却已经被清扫干净,“哐当”一声,少年的手冻得通红,没拿住手上的树枝,掉在地上,吓飞了山林间的几百只鸟雀。
江子由叫道:“这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殷不弃问:“你是什么时候拜在闻时礼门下的?”
江子由脱口而出:“三十年前。”
“从我有记忆起,师兄就一直长这个样子,应该是早就到金丹期了。”殷辞小声嘀咕。
殷不弃问:“你确定吗?”
江子由点点头:“确定的,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和扶华圣君是同一年来日暮里的,不过,圣君比我早来几个月。”
殷不弃一怔,似乎想到什么,眼眸里雾起风动,随即又问江子由:“你有家人吗?”
江子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师父,也没了以往的记忆。”
姜念念看向殷不弃:“可是想到些什么?”
“还不确定,先接着看。”
风从上旋转而下,一人便出现在山门,清冷伶仃,身上的白衣很单薄,却像不怕冷似的。
那双古井幽潭的眼睛里也看不到半分温情。
那时的闻时礼,比现在,还要冷漠。
少年看见他出现,欣喜若狂,连忙往这处奔来,“师父,师父!你回来啦!”
这两人,就是闻时礼师徒了。
江子由抓着他的衣角,又将手上的树枝忘身后藏了藏,说道:“师父,我这些天每日都有好好练剑,没有偷懒。”
闻时礼走了几步,发现衣角被扯住了,低头看了一眼他冻得通红的手,没有说话。
江子由连忙缩回手,不安又期待地望着他。
少年心性,总是渴望长辈表扬的。
却不料闻时礼只是淡淡道:“根骨不佳,不宜修行。”
“哦……”江子由泄了气般低下头,没过一会儿,又抬头小心翼翼道:
“师父,徒儿愚笨,没有师父那样的悟性和天资,但徒儿相信,勤能补拙,所以要加倍努力,绝不浪费时光……我喜欢习剑,我,我想成为像师父这样的人,行侠仗义,拯救苍生。”
见闻时礼没说话,江子由继续道:“师父,你放心,我不会受伤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闻时礼点点头,应了一声,并未多话,往宫观里走去。
这般冷淡,江子由却是一点不恼,笑着粘上去。
师父性子冷。
他便主动亲近,主动搭话,主动做事,每天早上都在门口等他起床念书,每个月都会在山门前等他回家。
最冷的时候过去了,天渐渐转暖,偶尔能听到鸟啼了。
江子由起的早,拿着书本去山林里念书。
“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叱……出?”
他挠挠头,眼巴巴地盯了那个字许久,似乎要书盯个洞出来:“不会读,等会儿回去问问师父。”
便接着念起来:“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读完,他自言自语道:“原来要这样请教问题啊,难怪师父不爱搭理我,是我的礼节不到位。”
江子由回去的时候,闻时礼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喝茶。
他端着茶杯,莹白的瓷光在指尖流转。
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眸子沉静如水。
似乎在……看雪?
“师父,我回来了。”
闻时礼垂了垂眸子,没有说话。
江子由将那页折了角的书打开,摆在石桌上,指着早上跳过的那个字道:“师父,这个字,不会。”
没等闻时礼开口,江子由“啪”地一下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哇啊啊啊!师父!师父啊!这个字徒儿不会读!”
表情悲痛,声泪俱下,不,有声无泪。
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山林间回响。
“师父啊!这个字徒儿不会读!”
“徒儿不会读!”
“不会读——”
“读——”
闻时礼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滞,几滴茶水溅到桌上。
“……”
他冷若冰霜的脸更阴沉了几分:“你这是做什么?”
江子由跪在地上声情并茂,听到这话,抬头,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请教问题。”
闻时礼面无表情道:“你这不叫请教。”
江子由很虚心:“那叫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