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温星状态明显不佳,好几堂课都心不在焉的,被老师点名了好几次。
这要是放在以往,她肯定立刻就会被班上同学给奚落的。
可今天却不一样,她度过了她高中生涯中最安稳的一天。
多亏了那个叫沉子夜的转学生。
温星忍不住又悄悄瞄了他一眼。然而她发现,除了上课时间以外,她几乎见不到沉子夜的人。
不是被同学们团团包围到密不透风、不然就是一下课就溜到没影,让温星想再好好看他一眼都没办法。
她也许对他的脸已经没有太大印象了,可唯有那个名字,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那是在她绝望的人生中,曾短暂给过她希望的名字。
即便那只是童年无心的言语,却让当时的温星心里有了一丝曙光。让她能在内心深处小小一隅坚信着,自己并没有做错事。
他说,不是她的错。
温星再度看了那空着的位置一眼,然后轻轻地抿起脣笑了。
放学后,温星一如往常地走进超商,熟练地换上制服,开始了她夜晚的工作。
这间超商是她阿姨的,已经开了很久了,温星从国三开始便被叫来这里工作,白天通常是阿姨顾店,而到了晚上则是她顾店。
晚上通常没什么客人,温星拿出作业,坐在柜檯里认真的写起作业来。
写了约莫十分鐘后,她听见了超商大门打开的声音,于是搁下笔微笑抬起头,「欢迎光临。」
来人是个穿着棕色大衣的中年男子,温星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然而她重新拾起笔才不到一分鐘的时间,超商大门又被猛然撞开,「砰」地一声吓了她好大一跳。
温星错愕抬眼,发现竟是阿姨!
张美月带着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超商,看见站在柜檯的温星时,她眼睛立刻瞇了起来,「丫头……臭丫头……你、你这个瘟神……」
「阿姨,你醉了。」温星赶紧从柜檯后走出来,试图要去搀扶她。
张美月眼尖地拍掉她的手,接着双眼发红的不停嚷嚷:「你!都是你害的!你害死了我姊姊姊夫还不够,现在还想逼死我吗!」
「阿姨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
「有!」张美月大吼一声,突然举起了手中的酒瓶,「就是因为有你这扫把星在!不然、不然他为什么……为什么……说要、要跟我离婚?」说到最后,她竟还有些哽咽了起来。
温星一愣。离婚?姨丈……要跟阿姨离婚?
为什么?
她脑中有许多疑问,但还不待她釐清,张美月就突然抄起酒瓶,重重地往她身上砸──
框啷!
「啊!」温星大叫一声,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棕色大衣。
只是此刻那件大衣上,零星地沾了些血。
「你没事吧?」
男人转过头,一张成熟刚毅又莫名有些熟悉的脸映入温星眼里,她这时才想起,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
她赶紧紧张地上前查看,发现阿姨也睁大了双眼,傻在了原地,但似乎并没有伤到哪里。
接着她又焦急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正不停渗着血。
温星慌了,「先、先生!我、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不用了。」男人轻轻地瞥了伤口一眼,语气淡淡。
温星以为他生气了,顿时更加着急,「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她紧咬住下唇,脸色苍白一片。
只是现在道歉也无济于事,温星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些急救用品,开始替男人简单处理伤口。
男人垂眸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忍不住蹙了蹙眉。
「……好了。」温星看着那些伤痕,颤抖着收回了手,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认真而坚定,「……先生,真的很对不起,还是请你务必跑一趟医院,所有的医药费我会负责的,可以请你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给了她电话。
处理完这一切后,温星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可当她的目光再次触及到男人手臂时,身子又不禁轻轻颤抖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有如洪水般向她袭来,她犹如一隻搁浅在岸上的鱼,不停地挣扎,却始终喘不过气来。
「同学!同学!你还好吗?」
温星回过神,喘了口气,她看着男人手臂上的伤口,目露担忧,「请你……去一趟医院吧。」
男人本还想再拒绝,可当目光一触及到她的眼睛时,拒绝的话语又自动收了回去,「……我知道了。」语毕,男人冷冷地看了眼方才阿姨在的位置,而此时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只馀下一堆酒瓶残骸。
「这些我会处理的,请您快点去医院吧。」
「还有……虽然真的很对不起,但也很谢谢你救了我。」温星轻轻扯了扯嘴角,「阿姨那边……我会尽力给你交代的。」
男人收回冷淡的目光,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小脑袋,忍不住轻轻将手放了上去。
「我没事,小朋友。」男人温和一笑,「不是你的错。」
温星身子一震。
「不要太内疚了,知道吗?叔叔真的没事,我会去医院好好包扎伤口的,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了吗?」
温星点点头。
男人再度一笑,转身离开了超商。
温星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口正隐隐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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