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腾”地一下坐起。
今天又是大晴天。从窗帘透过的阳光来看,现在显然已经过了她平时起床的时间。
她抓乱头发惊叫:“糟糕,迟到了!”呼喊出声音有些沙哑。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压回床上躺好。
她懵然转头:“邹彦……”对哦, 他昨天已经回来了。
邹彦穿着宋妍亲手做的长袖睡衣, 将她搂进臂弯, 温热的嘴唇贴了一下她的额角。他低声道:“别慌。小田已经吃完早餐在玩了。等会儿你起来吃点东西直接去上课就行,不用赶时间做早饭。”
听他这么说, 宋妍的心放回肚子里。
她贴着他懒懒地说:“好。你怎么还在床上赖着,今天放假吗……不对,你都买早餐回来了怎么还在床上!”她猛然反应过来。
“看你睡得很香,忍不住也想和你一起躺会儿。昨天上午做完任务汇报了, 今天十点钟去就行。”他撩起自己亲手理出来的头发,捻捻手指又松开。柔顺的发丝立刻溜走,散落在宋妍的锁骨周围。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小田说了什么。为什么昨晚我把他塞进被窝让他睡觉他还会跑到我们的房间来?”邹彦轻轻挠着她下巴的软肉。
宋妍默默缩起脖子,往后挪了一个身位。她拉起被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邹彦追着她往里挪。
昨天晚上, 邹彦和宋妍说着悄悄话正要做什么但还没做什么的时候,从没在晚上来过他们房间的小田披着厚厚的外套推开了房门。
“小舅舅!”
宋妍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推开邹彦, 若无其事地咳嗽两声。
邹彦吐出一口浊气,将小孩拎回房间。
宋妍这会儿有点理亏。
她才意识到,很可能邹彦这个算无遗策的人叮嘱过小田,晚上不要来大人的房间……她在邹彦出任务的时候让小田有事来房间找她的话和他的“教育内容”有冲突。
“不能再赖床了, 一会儿上课该迟到了。”宋妍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
邹彦坐起身, 纵容地揉乱她的头发, 并不真想问出什么结果。宋妍教了什么新东西他再强行掰回正道就是。
他帮宋妍套上方立华寄来的新毛衣, 掀开被子让她下床穿鞋。
时隔许久, 她又一次过上衣来伸手的日子。平时她起床邹彦多半已经出门, 被他服侍着起床的时候可太难得了。
宋妍和邹彦一块儿坐下吃早餐。他今天买了肉包子、豆腐粉丝包还有鸡蛋,很合她的胃口。
好多天没吃到这个味道还怪想的。
小田格外兴奋,围着桌子转来转去。
他蹭到邹彦旁边开心地说:“小舅舅又能在家吃早点了。”邹彦喂他一块水煮蛋,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天天在家吃早点的。”
“很长时间是多少天?”小田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邹彦。他非常喜欢小舅舅和小舅妈和他在一起。
“大概……一直到过年之前都不会有外出任务。”邹彦给了个小田并不明白的答案。
“哎?快要过年了吗?”宋妍把筷子杵在唇边。
想到自己似乎好几天都没撕日历,她回头看挂在墙上的日历。勤快的邹彦早上已经撕到了今天。
“竟然已经到农历十一月中旬了!”她有点惊讶,接着问邹彦,“过年你们有假期吗?”
“轮流休。有两年没轮到我了,今年可能有。”
宋妍一边啃肉包子一边沉思。
如果邹彦过年期间能休假,是回树湾队过年还是去首都呢。她很想回家,可是结婚这么久还没见过邹彦的父母,过年再不去拜访有点说不过去。
如果去了首都,是不是就要把小田留在他姥姥姥爷那儿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小田。
吃完早点,邹彦再次和宋妍一起送小田去幼儿园。
小田高兴得直拍手,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他一路上跑出好远又跑回来,反反复复,活像数学应用题里面不知疲倦的小狗。
自从把小田送去了幼儿园,下午就成了宋妍完全的私人时间。她近来一直在构思自己想写的东西。受前段时间间谍落网的启发,她有点想写一个这方面的故事。当然,她肯定会改得毫不相关。
王慧芬越过矮墙招呼宋妍:“妹子,你家的咸鱼是不是还没拿出来晒?腌这些天应该差不多,该拿出来晒干,不然会坏。”
“我还真的差点忘记。谢谢嫂子提醒啊。”宋妍站起身,伸个懒腰问道,“嫂子,你怎么晒的?”
“喏。”王慧芬指指身后的大竹筛,“我家有这个。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一个。你家没有吧?”
“嫂子不用拿。这竹筛是用来晒豆子之类的东西吧,别沾上腥味。我回家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垫一垫。”宋妍推辞道。王慧芬自个儿糊脏一个就罢了,她一个外人哪好意思呢。
“也行,你找不到再和我讲。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帮你一块儿晒吧。”
“那就谢谢嫂子了。我先回屋找东西。”
宋妍回到厨房左看右看,试图找个筛子一类的东西。很可惜,她和邹彦都没考虑到这一点,压根没有找人做。
想到树湾队办喜事的时候大家把门板拆下来放东西的场景,她打起碗柜门的主意。
正好碗柜的门不是用铰链固定的,可以拆下来。
她用巧劲,先把门往上提,再卸下来。两扇小门板都被她拿下来。
王慧芬恰好进来,同为乡下人,她一看就知道宋妍的想法。
“哎哟,宋妍妹子你这是何必。早知道你费这劲拆碗柜,我就直接拿筛子给你了。也怪我,你们新婚小夫妻肯定东西不齐全,我该借给你的。”
“嫂子不用。我寻思筛子沾上味儿不好去。而且上面都是缝,咸鱼晒出来的油流进去好难洗的。”宋妍搬着碗柜门笑道。
“你可真见外。都是左邻右舍,总想得这么深干嘛。”王慧芬摇摇头道,“我上回买鱼不还向你借钱了,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该麻烦你。”
“这可不一样。”宋妍转移话题道,“对了嫂子,你上回多买了两条鱼,婶子说你没?”
两家关系近,王慧芬经常和她说家里老太太多抠门。她撇撇嘴道:“还能不说吗,恨不得让我把剁成块的鱼拿去退掉,说买那玩意儿不如买点米面。还是我坚持说家里男人和娃娃们要补身体,光吃粗粮扛不住。她这才叽叽咕咕同意。”
“说通了就成。老太太是以前苦惯了,所以现在还放不下老习惯。”
“谁说不是呢,她一个人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不容易。想着这个,我才不和她置气。”
宋妍把两扇柜门放到一边,从案板底下的空隙中拖出腌菜缸。
王慧芬拨开宋妍的胳膊道:“你把柜门擦洗擦洗,我来把菜缸搬出去。”
“这缸有点重。”
“不重,我一个人就行。”
宋妍只好由着她帮忙。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直接把咸鱼放在木头柜门上晒,怕糟蹋东西。她在厨房和家里到处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两个蛇皮袋和几张报纸。
报纸垫在底下,可以吸鱼肉被晒出来的油。蛇皮袋不怕水,洗干净用开水一冲,垫在上层直接接触鱼肉。
她们一人一双筷子,把鱼肉一块一块夹出来滴干水分铺在蛇皮袋上。
王慧芬闲聊:“方才隔壁孙妹子家来客人了。”
宋妍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隔壁院子说:“可能是孙老师的妹妹。我看她经常来。”
“她下午也不用上幼儿园去带班啊?”
“应该和我一样,跟其他老师轮班。”
隔壁的屋子里。
孙文文正趁着天气好把孩子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找出来,打算洗洗晒晒。她本就是个性格温柔的人,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
孙思思低声问:“姐,邹副团的外甥是不是在你班上?”
孙文文抖抖手里的小衣服随口回答:“是啊。那孩子可乖了,又乖又可爱。”她三岁的儿子连忙说:“娘,我才是最乖的!”她点点他的鼻子笑着说:“是是是,你最乖了,娘最喜欢你。”
孙思思一向不喜欢小孩,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凑到孙文文旁边说:“姐。要不你在幼儿园的时候多教教那孩子,让他知道邹副团的爱人不会真心对他好。”
孙文文拉下脸,将手里的小衣服捏出皱褶,严厉地说:“孙思思,你别发疯。你要是真动了什么心思,有本事自己去对邹副团下手,破坏军婚也好毁坏纪律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利用小孩对付女人算什么本事。”
孙思思是个外强中干窝里横的主儿,根本不敢在邹彦面前作妖。真要正面对上宋妍,她指不定是什么样儿。
她惯常喜欢借刀杀人,怂恿别人当出头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要是有那个勇气自己上也不至于一会儿给李华出主意让她搞事,一会儿支使孙文文做些莫名其妙根本没有用的事情。
“孙文文你在说什么!”她恼羞成怒。
“我还想问你呢。你的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天天在臆想些什么,你是不是病了?”孙文文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她听说过,有些癔症会让人产生妄想。
“我有病?我脑子不正常?哈,你装什么大义凛然的大尾巴狼。你要是好人当初怎么会抢走远征?”孙思思似乎真的有点癫狂,音调拔得很高。
孙文文拉着孩子往后退,试图和陷入自己世界的孙思思讲道理:“我没有,你不要总是擅自揣测。我们结婚是两头父母商定的。”
孙思思声音尖利:“一定是你!是你趁着远征回家背着我勾引他,是你又在爹娘面前装可怜。我和远征都在部队,要不是你捣鬼,怎么可能轮得到你。”
她一步步逼近,表情十分狰狞。孙文文有点害怕,侧着身子辩解:“我说了没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的。”
“你撒谎!”孙思思怒上心头,猛地推一把对面的人。
孙文文重重磕在背后的衣柜上,下意识反手抓东西却没找到地方借力,被衣柜反弹后狠狠摔倒在地。
孩子被吓到,立刻嚎啕大哭:“娘!娘!”
孙文文想安抚孩子,却因为小腹剧烈抽痛而蜷缩在地上。
在院子里晒鱼的宋妍和王慧芬起初听到隐约的吵架声,没放在心上。小孩的大声哭喊让她们意识到隔壁出了问题。
她们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
“小军,你娘怎么了?”宋妍问。可惜小孩子哭得抽抽,根本没回答。
两人进屋发现孙文文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孙思思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
小军哭喊着捶打孙思思:“坏蛋小姨推我娘。娘和小弟弟被摔疼了。”
宋妍和王慧芬暗道不好。
瞧孙思思这样子肯定是指望不上,宋妍对王慧芬说:“我们得快点把她送去看大夫。嫂子有经验吗,这种情况怎么挪动?”
“我想想我想想。”王慧芬也急得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有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回去拿东西抬。”
宋妍顾不上安抚孩子,蹲下问孙文文:“孙老师,你肚子怎么样,很疼吗?不要怕,坚持一下,慧芬嫂子马上回来,我们送你去医院。”
孙文文面色苍白,脸上全是冷汗,艰难地说:“孩子……不知道……”
宋妍只能不停安抚她:“深呼吸,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不会有事的。你放轻松,要相信孩子。”
“来了!”王慧芬拿了一把轻便的竹梯过来,果断地说,“用这个当担架,我们把她抬到医院去!”
训练区离得远,跑去喊人不知道要耽搁多久。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宋妍一把扯下床上的被子垫在梯子上,和王慧芬两人一起动作小心地将孙文文移动到临时担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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