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矛盾是在大四那一年爆发的。
学校给许和静安排的一个实习岗位,是在国企工作,很好的岗位,但是许和静却拒绝去打工。
许文瑞对这个行为很生气,把许和静叫到家里,狠狠教育了一顿。
“这么好的工作单位,你为什么不去?学校给你分配的工作你不去,难道你想以后自己出去找?”许文瑞不知道许和静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许和静不去实习这个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我不会出去找工作,我毕业以后自然会有工作。”许和静胸有成竹地说。
许文瑞一瞧见许和静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从没上手打过许和静,但这次他忍不住拍了一下许和静的胳膊。
“和静,你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你清醒一点!你以为天上会掉好工作给你吗!”
许和静被许文瑞重重拍了一下胳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一气之下把一切都说出来:“天上不会掉好工作,但是我爸会给我安排好工作!”
许文瑞一愣,“和静,你在说什么?”
许和静一不做二不休,进房间去收拾衣服,“我找到我亲爸了,我亲爸有公司,我毕业以后会去他的公司工作,所以你们也别替我担心了。”
许文瑞和黎映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怔住,他俩满脸震惊地走到许和静房间门口,不可置信地问:“什么亲爸,你亲爸是谁?”
许和静把东西收拾好,觉得也是时候摊牌了,干脆说道:“到现在了,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亲爸是陈通,就是我那个去世的同学陈丽琪的父亲,我早就和他联系上了,我一直瞒着你们而已。”
“对了,我之前周末不回家,也一直是在陪我亲爸,我亲爸比你们有钱,比你们大方,也比你们疼我,你说我为什么还要留在你们身边受气呢?”
“还有,我其实讨厌你们很久了,一直都讨厌,你们大概也厌烦我了吧,那我走好了,我也不在家里碍你们的眼了。”
许和静一口气说完这些,许文瑞和黎映蓉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突然明白了这段时间许和静的转变,原来她越来越有恃无恐,只是因为找到自己亲爸了。
许文瑞气血上涌,追上去拉住许和静的胳膊,颤声问道:“和静,我把你抚养这么大,你难道就不念一点情?”
许和静已经铁了心要走,任何人都拦她不住。
她把胳膊一抽,眼神里泛着无情的光,“我只有一个亲爸,你以后都不是我爸。”
这一句话,说得许文瑞心里一凉,一口气呼不上来,当场昏死过去。
许暖对于家里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她还在为公司的业务奔走。
临近毕业,别人都在为以后的路策划,她倒是一点也不迷茫,她有很明确的方向。
如今公司的业务越做越大,公司步上正轨,招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忙。
只是某天,她突然在公司里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公司里的电话是当初为了方便联系业务,特意买的,当时奶奶姜安娴过来玩的时候,许暖把公司里的电话号码给姜安娴,让她有什么急事就打这个电话。
这么些日子,姜安娴偶尔也打过电话过来问情况。许暖已经习惯了,以为姜安娴又是过来问情况,接了电话,只问:“喂,奶奶啊,什么事啊?”
对面的姜安娴哽咽着,好半天才哑声道:“暖暖啊,你爸走了。”
许暖一愣,电话柄从手中无声滑落。
第119章 奔丧
许暖买了当天最近的一班火车赶回去。
回去的时候, 还没走进弄堂,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片哭声。
白色的幡子路边飘扬,彰显出一片死气沉沉。
许暖回到家里的时候, 黎映蓉伏在安详的许文瑞面前, 哭得奄奄一息。
满屋子都站着人,满屋子的人都捂着鼻子嘴巴, 默默啜泣。
屋子里很多熟人, 平时眼熟的隔壁邻居全过来了, 唯独没瞧见姜安娴。
有人告诉许暖, 姜安娴因为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 被送到医院里去了。
大家瞧见许暖回来, 把她拉到许文瑞身边,揭开他的敷面纸, 露出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大家期望见到许暖掩面痛哭。
然而许暖并没有哭, 她看着许文瑞毫无生机的脸, 内心里并没有涌现出类似悲伤的感情。
她和许文瑞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从她被接回来起, 她和许文瑞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一年。她后面一直住在周峙家里, 上完高中之后读大学, 读大学之后就更没联系了。
老实来讲,她和许文瑞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如果当初许文瑞能够偏爱她一点,能够疼惜她一点,她可能现在会俯在他面前痛哭。
可是许文瑞当初做的事情, 不仅没让她记住半点恩情, 反而生了不少的厌恶。这样的情况, 她怎么能哭出来呢?
可是她被人拉到许文瑞面前, 被人逼着看许文瑞最后一眼,大家都是在期待她能尽一点孝心,能在许文瑞面前哭一哭。
许暖清晰地知道现在有无数双的眼睛看着自己,也清晰地知道这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盼着她哭。
许暖无奈,最后只拿袖子使劲地擦眼睛,她擦了好一会儿,拿开手时,眼睛已经红了一片。
揉红的,不是哭红的。
第二天,许文瑞的身体入棺了,他要被送去火化。
也是在这一天,大家发现,许和静并没有来。
整场葬礼,许和静都没有来。
许和静是从小在许家长大的,街坊邻居都知道许和静,许文瑞去世了,许和静都不来参加一下葬礼,顿时流言四起。
许暖也有些奇怪,怎么许和静没来呢?难道在学校里忙?
她还不知道许文瑞过世的原因,奶奶在电话里没跟她提起,黎映蓉现在又哭得虚弱极了,话都说不利索,她忍着好奇,去问了一下大伯。
大伯把实情告诉许暖的时候,许暖哼了一声,转头把这个原因告诉前来问询的每一个人。
很快,许和静找到自己亲爸,并且把许文瑞气死的事情传开了。
不少人私底下开始骂许和静是个白眼狼,许家从来没有亏待过许和静,许和静找到了亲爸,竟然这么忘恩负义。
办完丧礼后,许暖去医院看了一下奶奶姜安娴。
奶奶姜安娴的身体很弱,还是不能下床来。许暖只得打电话给唐春,说自己会在家里多待一些时日,等奶奶恢复身体才回去。
许暖之后天天都在医院里照顾奶奶,天天都握着奶奶的手跟她聊天,许暖生怕奶奶一下子撑不过去,也跟着许文瑞一起走了。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周,姜安娴的身体终于恢复一些,有天她躺在病床上,说是想喝银耳粥。许暖高兴坏了。
有了吃东西的欲望,那就说明身体好转了。
许暖立即去给姜安娴买银耳粥。
她跑了两条街,街上卖早点的地方都卖完了。银耳粥这个东西一般只有早点摊子上有卖,而且也不多,现在大中午的,根本买不到现成的银耳粥。
许暖只得去干货店,买了两块干银耳,拿回家去煮。
回去的路上,许暖拎着干银耳,路过一家金首饰店,一眼瞧见了店里面正在看手链的许和静,许和静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股商人气质,这大概就是许和静的亲爸陈通吧。
许和静正专心看着手势,突然感受到外面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正关注着自己,她偏头一看,果然,许暖正站在外面。
许和静把手上挑中的金手链递给陈通,陈通毫不心痛地给她付了帐。
许和静把金手链递给陈通,并撒娇似地跟他说:“爸,你先去车里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陈通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好啊。”
于是,许暖看到陈通拎着金手链出来,径直走上了停在金首饰店门口的小轿车。
随后,许和静从店里走出来,直直地走到她面前。
许暖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开口,只道:“许文瑞去世了,你知道吧?”
许和静没料到她和许暖这么久没见,许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许和静哼了一声:“知道。”
许暖冷冷瞥她一眼,“你当然知道,他就是被你气死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许和静很是稀奇地望着许暖,啧啧两声:“你这个早就跟她脱离父女关系的人,今天特意来找我,不会是来给他鸣不平的吧?”
“不是,我只是看到你这么高兴地挑金手链,觉得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你的狠心。许和静,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铁石心肠。”
许暖这话真是她心里话。
她和许文瑞没什么感情,毕竟她不是被许文瑞从小带大的,而且后来和许文瑞相处也少,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可是许和静是许文瑞从小当亲女儿一样带大的,许文瑞为了这个养女,甚至都不要她这个亲生女儿,许文瑞几次重病住院时都想着把名下的财产分给许和静。
许文瑞对她是不太好,但是许文瑞对许和静这个养女可以说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当初秦霞的事情爆出来,许文瑞和黎映蓉夫妻俩都没把怒气迁到许和静身上,还依旧送她读书,送她上大学。许和静凭着这事,也该来送许文瑞最后一程。
可是许和静没有,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她的亲爸一起逛街买首饰。
许暖觉得自己心肠算狠的了,在见到许文瑞苍白的面孔的时候,她都没能挤出一滴泪,但她觉得和许和静比起来,真是没得比。
许和静听到许暖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倒不是因为许暖指责她,而是因为许暖叫错了她的名字。
许和静高傲又得意地纠正许暖,“请你记住,我现在不叫许和静,我叫陈和静。”
“改姓陈了?”许暖啧啧两声,“这个姓是我最讨厌的姓。”
她养母陈美霞就姓陈,她对陈美霞从来就没什么好印象。
“你最讨厌的姓是陈?”许和静嗤笑一声,“那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姓是什么吗?对,没错,就是许 !”
许和静也懒得和许暖再扯别的,她乐意见许暖一面,并不是别的原因,她是想找许暖算账。
“许暖,听说你四处坏我名声?你四处跟人说许文瑞是被我气死的?”
许暖直直地盯着许和静的眼睛,“怎么,我说错了吗?我实话实说怎么能算坏你的名声呢,说得好像事情不是你做的一样。”
许和静被许暖呛了一句,似乎很快想通了,“算了,我也不在乎许家那边的名声了,现在那些东西对我又不重要。”
她以后再也不会回许家,许家那些亲戚,还有那些街坊邻居的评价,对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和静想通这一点,也不想找许暖算账了,扭头就要走。
许暖看到许和静走得这么决绝,自言自语道:“幸好当初没分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