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想了想,把修整的念头抛到脑后:“先去海氏。”
准备接待她的人一刻不敢放松,颇有种等待大老板微服私访的感觉。
这段时间因为这位大小姐的介入,海氏纷乱的股权架构被清得干干净净,只半个季度,原本盘根错节的管理层就清爽了许多,连账面上的连带开支都省去不少一笔。
听说她要过来坐镇,众人先是不安。
因为第一次碰面,大小姐留下的印象还在性格乖戾上。紧接着又有点期待,毕竟谁都希望工资能随着利润一起水涨船高。
原本弄了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公司管理层都做好了夹道欢迎的准备。
结果她身边的助理接到指令,一来就把人遣散了,叫了几个现在的部门负责人直接进会议室汇报情况。
几人面面相觑,互看数眼,硬着头皮跟进去。
温老板坐在皮革椅上,单腿支地。
那群人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摘下墨镜,一点没有客套地直接开口:“报表呢?”
其中一人赶紧把文件夹送了上去:“这份是当月的,这是四季度的。”
利润确实比往年要好看一点。
温瓷快速浏览一遍:“新系列上了吗?”
“刚上。”另一人补充道,“直营店上得比较快,一些加盟店和零售还没跟上。”
温瓷嗯了一声:“让你们联系的王总呢?”
“您说是王可,王总吗?”见她不反驳,经理继续说,“已经签好合同了,低端产品会推广到各类短视频平台,中高端产品王总给我们推荐了一些适合的网红和明星带货。”
温瓷点头:“还有我说的高定系列要和珠宝公司联名,做的怎么样了?”
“设计师已经出了一些样,您要过目吗?”
“不用了,该有的审美你们做了这么多年不会没有。”温瓷很喜欢这种雷厉风行的回报方式,“下次的报表我要看到成果。”
上回碰头只知道温大小姐不喜欢绕弯子,于是大家都力求说话办事精简。
这次找到相处模式了,对接起来有效率许多。
不出一小时,近期的工作都汇报完成。
温瓷对珠宝公司业务熟悉。同样的,海氏是做品牌服饰,模式与珠宝大同小异,她格外得心应手。每当这个时刻,她都要在心里感谢一番薄言。
还真是好眼光。
替她找了这么一家疏于管理却潜力无限的公司,好发挥她的余热。
这些年被温氏快要耗费光的热情一点点回溯到体内。
明明是连轴转,倒没觉得很累。
总经办助理把她送到公司门口的时候,给她身边的小吴递了个礼品袋。
“听说大小姐和薄先生成了好事,一点小礼物蹭蹭喜气。”
小吴转过头看她的意思,温瓷微抬下颌:“收下吧,不过这祝福来得不算及时。”
助理恭敬地笑起来:“我们不是没机会见到您嘛!”
本打算回酒店了,温瓷忽然对别的产生了点儿兴趣,驻足:“最早的时候是薄先生来跟你们接触的?”
助理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理解她的意思:“啊对,是的。最开始我们海老板打算去国外定居,就跟薄先丽嘉生联系上了,那时候他就承诺会给公司找个很好的接手人。”
“多久之前?”温瓷问。
“五六年了吧……”助理挠挠头,“有点记不清了。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帮您问问?”
“不用了。随便聊聊。”
五六年前,至圣也才创立不久。
还真不愧是薄言会做的事。
明明什么都没握在手里,就开始对将来未必会发生的事做好了规划。
温瓷从不怀疑他替海氏承诺的下家除了她之外还会有其他人。只是没想到,往前可以追溯至那么久远。
她以为空白的十年,其实根本没空白过。
回到酒店,温瓷泡了个澡。
在浴缸里想了会儿心事,她打开手机的置顶聊天框。最近的聊天还停留在她飞机抵达后报的平安上。那边就回了个“好”字。
才分开没多久就这么冷淡。
温瓷不满意,点开视频。
在拨打到第二个的时候,他接了,画面虚晃,最后停留在男人的脸上。注意到她这里格外清凉,他仅仅是短暂地皱了一下眉,很快展平。
“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了?”温瓷说。
薄言的视线透过屏幕,直接落在了她身上:“当然可以。”
温瓷继续往下躺,让泡沫和水面漫过胸口,与他闲聊:“你在公司没回家?”
“嗯。”
“很忙吗?”她问。
“还好。你呢?”
“下飞机去了趟海氏,安排好工作现在回了酒店……”说完,她把最后两个字加重语气,“泡澡。”
泡澡却不把长发挽起来,任由海藻般的长发打湿,然后贴在脖颈上。
一丝一缕,黑发,白皮肤,那么明显的视觉差异,像极了刻意的蛊惑。
薄言慢慢转开视线,嗓音平静:“看出来了。”
“你忙完了会过来这边吗?”
薄言已经将手机支在了办公桌一角,低头翻阅文件:“嗯?你需要?”
“工作上没需要。”温瓷慢吞吞地说,“其他可就说不准了……”
翻阅文件的手指没停,但温瓷听到轻轻的一声啧,像是烦躁。
她忍不住扬起唇,仿佛常胜将军般扬起手臂,将手机连同摄像头举得很高,“开玩笑。”
薄言浅浅抬眸,本来想讽一句“很好笑吗”,在看到屏幕上她少女般夸张的动作以及放肆的笑,忽然就不想说了。
话到嘴边变成了简短的一个:“嗯。”
“薄言,谢谢你啊。”她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等他回,办公室的门倏地响了。
镜头里,温瓷看到他一闪而过发沉的脸色,而后啪得一声,屏幕一片漆黑,看样子是把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
摄像头看不到,但声音还能通过视频传过来。
“熬不动了,我先走了啊!那个,这段时间没来得及敲定的合作都发你邮箱了,还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面谈,成不?”
听声音好像是方经纬。
温瓷闭上眼,饶有兴致地听起了墙角。
“你也早点回,飞一天了不嫌累啊?哦对,你不在的时候章总找的都是老庄,温氏集团那边的事到时候你直接问老庄吧我不太了解。”
“嗯。”薄言嗓音倦怠。
“话说回来,你们那个投资的回报率是不是有点可怕了?”方经纬说,“我做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牛逼的项目,按道理这个回报率对应的风险不也得吓死个人?真没事?”
静了几秒,薄言道:“整个至圣身家性命都在里面了,你觉得呢?”
“所以我才多问的这么几句。行,有你这句话,我闭嘴。”
又静了一会儿,屏幕上终于不再漆黑。
温瓷仰高脖颈,垫在浴缸沿上:“走了?”
“嗯。”
“我都没问过你,那个项目二期进行的怎么样?”
“还算顺利。”薄言道,“感兴趣?”
“兴趣不大。我只管我的事。”说到这个,温瓷从手机里找出海氏的报表,“你帮我算算,按照这个进度,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我的金矿?”
“额外加班是要收费的。”
温瓷慢悠悠地把手机支到一边,善良地提示:“薄言,别工作了,看一眼屏幕。”
薄言才抬起眼皮,听到哗啦一声,而后水声变得淅沥。
白得晃眼的皮肤在镜头前一闪而过,再看时已经松松垮垮地披上了浴袍。浴室的柔光把她露在浴袍外的皮肤打得白玉般无暇,犹抱琵琶半遮面。
温瓷伸出食指点了点屏幕,姿态倨傲:“收到了吗?加班费。”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薄言不爽地抿紧唇线,指节扣在桌面上。
那边却像全然感觉不到似的,忽然转出屏幕:“啊等等,我不跟你聊了。”
“又怎么?”薄言问。
“有个邮件,我要回复一下。”
话音刚落,视频已然切断。
薄言在逐渐变黑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愕然,短暂几秒,很快恢复平静。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摊开面前未完成的工作。
只不过这次落笔,笔力几乎透过纸页。
从浴室出来温瓷第一件事就是去取电脑。
直到用电脑打开邮箱,她才看到了刚才手机里没看到的,那封邮件的附件。来自顾律师,是她之前拜托顾律师拟的协议。
将近月余,足够他把细则拟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间点发来邮件,温瓷也没顾虑地把电话回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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