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能是化整为零。”林知默接上自己弟弟的后半句话。
林知意点头:“现在军中也有人对此决定不满,觉得是错失了将北蛮全灭的大好时机。”
“一群只会吃军饷的饭桶。”老赵冷笑一声,简直是把武将全体上下大半的人都骂了进去:“恐怕也只有北蛮的马蹄子落在他们头上,他们才能反应过来;京兆大患不除,今后必定腹背受敌!”
“正如赵叔所言。”林知意道:“我和其他几位阁老推测军中恐怕也有暗桩卧底,想要动手剪除杂草是一回事,但在什么时候剪、又以什么方式剪是另一件难办的事;我现在举棋不定,是怕回头一看早已四面楚歌。”
白鸟像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刚才说到盐价,然后又是军中;该不会你觉得逆臣不止在武官中有,文官中也有?”
平风直接哀嚎起来:“不是!这整得像我们大梁就没有好官了是吗!”
赵英杰也面色凝重:“不,应该说就是因为有好官才会如此被动,毕竟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一个人牵扯一堆人和事,就算是最简单地杀了他们,若是选的人不对或是时机不好,也可能会引起官怨民愤;而且既然这里面还牵扯到奇物,我们就更不清楚还有什么诡计深藏其中。”
苏沁已是脸色惨白:“但是我父亲……”
她想要为父亲说上两句话,想要告诉这位帝皇,他一定一定是个好官。
林知意看看她着急的样子,还是感慨地笑笑,对她安慰道:
“我知道。”
“应该说是多亏了苏阁老今日在城门口出言相助,否则我用皇后的样貌还不一定能成功出宫。”
他沉吟片刻后,继续开口。
“现在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前不久在玄天宫与老师相谈此事,也提到过几位文武百官中可疑的人选,现在不少证据都指向两人。”
他先是看了眼自己现在这双白皙娇弱的手,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言的李鸣集身上。
“一人为阁老之一的长孙寒江,一人为玄甲军大将军的李阳辉。”
两人可以说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无论哪一位背后都牵扯着数不清的关系网。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又移到了李鸣集的身上,毕竟李大将军是他的父亲,现在突然被皇帝亲口承认说是怀疑对象,多少都有些不好受。
察觉到大家的视线,李鸣集一愣,好像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感受到其他人的关心。
他摇摇头:“我无碍,一切以国家为重。”
平风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此时说什么才合适。
“那现在可有什么办法使得陛下恢复到原本的身体中?”白鸟整理好心态,开口说道:“毕竟有可能皇后的灵魂被换到陛下的身体里,可现在甘露殿说谁也不见,那恐怕是已被歹人控制。”
“加上普通人并不知道奇物神器的存在,想要解释也……等等!”
说着她蹭的一声站起来。
“龙玺怎么办?!”
“万一真有人图谋不轨,想办法控制了原本你那具身体,拿着龙玺为非作歹怎么办?毕竟灵魂和原本的身体不匹配,说不定龙玺的印章就没有用!”
林知意看她的眼神里有些赞许,“这倒是不用白姑娘担心了,毕竟皇兄在宫里就先行一步将龙玺一并带了出来。”
林知默掏出藏于广袖中的那只木匣。
“但我把那张桌子拆了。”他面无表情地强调。
御书房那张桌子是相当让专门的工匠打造,当然价值不菲,不过因为是自家人因为紧急情况拆的,所以林知意手一挥当场表示——“没事!回头再做个更好的!”。
第45章
“知默,你可知陛下怎地就染上了风寒?”
就算在御道上大长公主也是脚步匆匆,哪怕是林知默也必须大步迈开步伐才能跟上她的速度,在她身后的婢女们更是几乎要不顾仪态地小跑起来,才能不在这位地位同样尊贵的人身后落得太远。
原本她昨日就想进宫来探望,但被陛下身边的大伴刘圩拦下,说是陛下觉得他这次病气太重,怕过给大长公主。
但想到她一向身体健康的小侄子居然病到无法见人,从小那孩子与林知默几乎都是她带大的,哪里还顾得上过不过病气这件事,今天直接把两个孩子丢给了驸马,不管怎么说也要进宫来探望。
林知默对此含糊应对。
“他并未和我详说。”
“那孩子想什么呢,怎么什么都要自己抗!”
阳舞大长公主面露担忧,脚步愈发加快。
几分钟后站在甘露寺门前的刘圩一见那个穿着华衣的人就开始头疼。
阳舞大长公主一来就必定是要进去的,可现在陛下连他也不让进,只请了国师进去,说是商谈要事。
那他现在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他站在门口,脸上满是为难:“给大长公主,宁王殿下请安。”
他身后一众乌压压的宫人也跟着一起请安。
大长公主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甘露寺前,来不及歇一歇,她第一句话就是:
“御医怎么说?”
这个问题一出来,苦瓜脸的可就不只是刘圩一人。
站在檐下走廊处的几位御医相互乎看看,各个都知道面对大长公主,答不好这个问题绝对要被重罚,于是互相沉默地看看彼此,每个人都把头低地快压进土里去了。
然而在大长公主越来越恼火的目光中,还是有一位年纪不大的御医被推出来,用颤颤巍巍的语调小心说道:“今日陛下还没有召我们进去诊脉。”
“什么?!”她的声音瞬间就提了上去:“陛下不注意身体,你们就由着他胡来吗?”
这话把一众人都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倒在地直呼“大长公主息怒”。
林知默开口说道:“姑母。”
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冬日的寒风暂时压住她心底的怒火,她朝周围环视一周,语气里还是带着呛人的火星。
“皇后呢?陛下龙体不适,她竟也不来?到底是长孙家的姑娘,与她父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见大长公主开始冲着并不在场的皇后发火,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把头压得更低了点,生怕自己抬起来的角度略高就直接成了这位的出气筒。
林知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知晓她是气急攻心,此时说话便开始不想太多。
长孙寒江乃是当世大儒,门下学生无数,不少都考取功名后入朝为官,自打这位成为阁老后,膝下唯一嫡女又成了一国之母,可谓是位极人臣、富贵加身。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满足,去年战死将士家属抚恤克扣,上半年的春闱送礼舞弊,以及最近巴蜀盐价飙升这些事情背后似乎都有那位看着仙风道骨的长孙阁老身影,也难怪朝中有人将他与其门下弟子、关系密切的朋友称为长孙一派。
若不是他与本家关系太差,恐怕这朝中还有不少文官要姓长孙。
他拉住阳舞大长公主的手腕,语气冷静地对她说道:
“姑母,现在还是应当看看陛下情况,就算是怕过上病气,不如在我们与陛下之间摆上屏风,让我们说上两句,知晓陛下安然无恙也是好的。”
大长公主又狠狠看了椒房殿那边一眼,立马回过头对跪了满地的人说道:“都干什么吃的!快去!”
为首的刘圩吓得一哆嗦,满脸泛着苦,但眼见这位又要发飙,哪里敢不应,只连连说道:“您别急您别急,奴这就先和陛下知会一声您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从落了薄雪的地面上爬起来,甘露殿的正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位七八岁的小童,见到门前跪的一地人,脸上也没有惊讶,只是让出位置后朝大长公主先行了道礼。
随后从门内出来的是一位谪仙似的男子,白衣做画,泼墨为鹤,乌发黑瞳,手持浮尘。
“大长公主。”他语气清冷:“宁王殿下。”
“两位日安。”
“陛下病情已逐渐好转,方才也在里面听到声音,正打算请两位进去。”
大长公主一愣:“国师?”
“国师。”林知默抚了一下自己胸口衣服的褶皱,抬手行礼。
眼前这位就是大梁的国师,传闻他精通天地一切,常住玄天宫,除去主持新年祭拜等重大之事,基本不会离开居所,不想今日竟在这里遇见。
对方微微点头:“不打扰几位相聚,我先行回玄天宫。”说罢携小童离开。
林知默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再度抚了一下胸口的衣领。
随后他看向眼前其他宫人:“都起来吧。”
有国师与宁王解围,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行动起来,不过多时就搬进一展屏风放进甘露殿。
刘圩亲力亲为保证一切没问题,这才迎上来,殷切道:“大长公主,宁王,这边请。”
甘露殿内燃着地龙,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大长公主的眉头又皱起来,眼里全是货真价实的担心:“陛下!身体可还碍事?我命人带了老参来,对滋补身体是最好不过的。”
虽然她此时还坐在椅上,人已经恨不得要飞过去看看情况。
林知默坐在姑母旁边,将手搭在椅边,道:“陛下今日不宜劳神。”
屏风那头先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随后才是林知意的嗓音响起。
“朕身体已经好上许多,倒是皇兄和姑母今日也要小心,到时候可莫要大家一起染了风寒,都去不成新年祭拜。”
他说着又咳嗽几声,简直和平日里的林知意语气一模一样。
“我和你皇兄身体都好的很!”大长公主道:“反倒是陛下一年到头都是不生病的人,怎的这回就感染了这么严重的风寒?而且我到现在也不曾见到皇后。”
她的语气里满是愤懑不平,整得很像恨不得时间倒退十几年,在她兄长说要定娃娃亲的时候就冲上去堵住他的嘴。
隐约能看见人影的屏风那头沉默了片刻,这才回答。
“前几日朕是在椒房殿用的晚膳,许是那个时候将病气过给了皇后,这几日她应该也是卧病在床,不来也是好的。”
“陛下!”大长公主着急:“要我说——”
“姑母。”里面的人打断她的话:“过几日便是新年祭拜,待到之后朕会让长孙寒江给一个交代。”
见到他这么说,林知默终于抬眼,不过他还是一言不发,只静静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仅是长孙寒江,还有李、苏、顾等世家……”
屏风后面的人影长叹出一口气。
听到后面几个姓氏,林知默在良久的沉默后还是开口问道:“陛下并不考虑其中有肱骨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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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小后的视野不像往常那样,原本在天命司里个头最矮的苏沁现在也在她的眼里变成了巨人,其他人更是堪比天高。
柳絮一边絮絮叨叨地表示,以后去库房拿东西,能不能先等她幸福地把入账算完了再找;一边又勤勤恳恳把刚才白鸟喝掉的那个瓶子埋进了匣子的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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