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着头,微笑:“你也是啊。”
歌唱到尾声,乐器的伴奏减弱,歌手清澈的嗓音像在深水里流动。厚重而温暖。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摇曳的光下,看着谢潇言,苏弥心血来潮,把路上没讲完的话续上。
她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去年冬天,我在意大利巡演。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从音乐厅出来。很长的一段路,酒店挺偏的,我一个人背着琴往回走。挺意外的,那一条很偏僻的路,在那天亮起了所有的灯。树灯、路灯,就连打烊的游乐场,旋转木马也没有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时候想起了你。”
她说:“我还以为是你在我身边。”
第31章
◎土匪和小娘子◎
苏弥说完,神色谨慎地看着他,唇线抿直,眼底隐隐滚动着暗潮的波涛。像是急切想要核对某一些事件的答案,而谜底只能由眼前这个人揭开。
谢潇言始终盯着她翕动的唇,是在努力判断。直到音响沉静下来,他低下头,贴近问:“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
“意大利怎么了?”
音乐已经停了,台上人在talking,过了还能够煽情的时机。
苏弥用很平和的失落眼神看了他两秒,缓缓别过眼去,说:“没事,算了。”
她点的xo被端上来,搁在旋转酒架之上,杯面腾起冷凝的雾。
谢潇言看着苏弥的眼,又看向她夹起酒杯的指,最后看向她贴向玻璃的双唇。
她懒得再说,他就也没再问。
苏弥喝酒用抿的,无论度数多高。她胆子小,怕犯像当年一样的错,于是只能一小口一小口酌,尝尝味道过过瘾,不贪杯。
还有没讲完的是,那天回去之后,酒店的餐车里给她额外添置了糖和蛋糕。
苏弥惊讶问是谁送的。
waiter告诉她,是在她的入住登记信息里看到,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是属于酒店特有的贵宾服务。苏弥感激地说:“谢谢,其实今年不准备过生日的。”
对方问她:“工作太忙了吗?”
她说:“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
但她很愉悦地接纳了那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蛋糕中间坐着的是她最爱的贝儿公主。
她把公主摘下来,插上蜡烛,许了愿。
最长一段时间,苏弥三个月在外面工作没有回国。是有一点小小娇气,但她算不上非常恋家的那一类人,大学是在外地读的,几年下来从没有因为想念父母而要死要活。
然而独在异乡,凛凛的风间,被体己地送上一点温柔,她不能说她是不需要的。
苏弥端起第三杯酒时,一只纤长的指伸过来,按住另一侧的杯口。
她无辜地抬眸,对上谢潇言“别喝了”的提醒视线。
这日临走前,简潮约谢潇言有空一起去打球。
简潮在苏弥眼里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一类人,他上学时就很痴迷篮球,如果没有学飞,大概现在会成为一名球员。
除此之外他的头脑简单还体现在,尽管苏弥很想表现出跟谢潇言没有那么要好的样子,但在简潮看来,夫妻就是睡一张被窝的人,自然是心意相通,他热情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给他们的孩子准备满月礼。
给他再多暗示,也会被他的钝感抹得一干二净。
连临走前他也不忘感叹一句:“我早说过你们两个就该谈场恋爱,幸好还是走到了一起,可惜蹉跎这么多年。郎才女貌,值得恭喜。”
酒吧门口,谢潇言将手腕松松地搭在苏弥的肩上,搂她在怀里,笑得痞里痞气的:“蹉跎倒不至于,不谈恋爱也有自己该做的事。更何况我们日子还长,日后好好恩爱就行。”
他说着,手指抬起来碰了碰她脸颊,故意地挑衅,欠收拾地问:“是不是?”
苏弥:“……”不想说话。
简潮笑说:“以后有了小宝贝,我申请当孩子的干爹。应该不会被插队吧?”
苏弥惊愕,小宝贝是什么东西……?终于还是聊到了这般田地。
谢潇言笑意渐深:“来,老婆回答。”
见简潮实在期望很高,苏弥没辙,只好僵硬又敷衍地笑笑:“嗯。”
简潮还没完:“准备生几个?”
闻言,谢潇言抬手,遮了下嘴角实在忍不住的笑意。
苏弥瞪他:“你在得意什么?”
“我得意什么了?人问你话呢。”
苏弥对简潮友好地微笑,坦诚说:“……实不相瞒,我打算丁克。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等回答,她看一眼手机时间,说:“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去了。改天再聊吧。”
说完,她把两个男人晾在那,转身就往停车处走。
迈出去几步,正好一阵风从那头顺过来,把简潮对谢潇言说的话吹到她耳边——“不是说再也不回国了?我差点当真了。”
谢潇言的声音淡弱,又有点散漫悠闲,听不出正不正经。他说:“谁知道啊,计划赶不上变化。”
苏弥微微偏头,听见简潮问了句她同样的心声:“什么变化让你改变决定?”
谢潇言只淡淡一笑:“下次再说,走了。”
他说完,疾步走过来,苏弥被他的手臂一揽,被动地加快脚步。谢潇言这样将她搂住,替她挡了阵风。两个人身高悬殊,差了二十公分不止,十分贴近的距离,苏弥抬头都觉得他的脸很远,只看见他若隐若现的笑容。
然后谢潇言垂眸回视她,吊儿郎当说:“回家好好商量商量生几个。”
“……神经病,我丁克。”
车门为她打开,苏弥坐进去。
谢潇言表现得很潇洒:“丁克也行,我也不喜欢小孩。吵死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跟着坐上车,笑说:“我有一憧憬未来就很快乐的毛病,你很介意?”
苏弥:“……”
真是佩服他什么烂梗都能接。
谢潇言专注开车。苏弥兀自想起他的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忽的问他:“你为什么回国?”
他答:“毕业了啊。”
“嗯。”默了默,她又问,“你这几年在梵城没有事业吗?”
“开了个公司。”
苏弥眼一亮,钦佩说:“真的啊?”
谢潇言看她一眼,见缝插针地吹嘘起来:“我这么有能力,开个公司很奇怪?”
“……”
她说:“那你怎么没在那留下呢?不会是公司快倒闭了吧?”
“怎么可能?”他严肃地看她一眼。
见他这不容置疑的样子,苏弥猜测不是假话。
谢潇言沉默半晌,他才说:“我爸的意思。”
苏弥:“你爸爸刚过五十呀,也没到干不动的地步吧?”
谢潇言:“你?????忘了,他的人生口号:时不我待。”
“哦……也是。”
心服口服,她没话了。
转念,苏弥想起简潮那句“郎才女貌,值得恭喜。”
从小,她跟谢潇言关系亲近不是秘密。
不止一次两次,被人撮合过。很多人说他们般配,苏弥当局者迷,哪里配?只好跟那些“月老”笑一笑说:我喜欢温柔的啦。
如果谢潇言在场,她会把后面那句“讨厌狂妄自大的”礼貌回收。
他不在场的时候,人家听她这样讲,多半会替他说句话:他不狂妄的时候也蛮温柔的嘛。
紧接着又开始说他们是天生一对。
苏弥很烦这些流言蜚语,她搞不清这些起哄的人是什么想法,能从从事月老工作的行为里取得什么快感呢?当事人只会觉得厌烦。
因为流言让她不适,她是真的在背地里损过他,不是玩笑话。
后来想来,苏弥还挺愧疚。
尤其是分开之后,愧疚加深。分别的日子会让感情的分量变重,放大往昔自己在对方身上犯下的种种错误。这大概就是远香近臭的原理。
从记起剥核桃事件后,有关和谢潇言的过去,抽丝剥茧地呈现。时隔多年她再分析,总质疑自己对他是不是过于严苛。他曾经很多的帮助,甚至没有换到她一句谢谢。
想到这里,苏弥看向他的眼神都变成掺杂了怜爱的自责。
见他不说话,她主动问:“你在想什么?”
谢潇言:“在想今天玩点什么。”
她低着头,捂着热热的颊,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他是真的在想,下一秒就问:“角色扮演怎么样?”
苏弥一知半解问:“什么意思啊?cosplay?”
“差不多。”
“要换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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