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叶绍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本来想保护一下祁则,又发现时梨没那个意思,立马随机应变道:“我是想问大家有没有想玩酒桌游戏的?为我们店打个宣传,本店不光有美酒佳肴,还提供多款酒桌游戏,骰子抽卡,应有尽有。”
在场除了极个别任子超的朋友,都知道叶绍宇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也顺他的话说:“行啊,玩游戏吧。玩什么?”
众人最后定了酒吧里最常见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祁则先找侍应生拿了卡牌,又找了个空啤酒瓶,把酒桌台中间的酒一清,啤酒瓶放在中间,随机旋转酒瓶,瓶口对准谁,谁就要在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卡牌里选择一张,并完成相应的任务,如果没有完成的人则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一般而言,都是三杯起步的烈酒。
按理来说,最不想进行游戏的应该是在场仇怨最大的两个人,结果反而是时梨旁边坐的季明枝,她的面容僵了下,又瞥了一眼旁边的任子超。
时梨记得季明枝最爱玩这个,一回头,才发觉原本情绪该最高的人有点儿过于低落:“枝枝,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任子超在旁边摆手。
“我又没问你。”时梨摸了摸季明枝的手,掌心都是凉的,“枝枝?”
季明枝连忙摇摇头:“没事,没事,我可能就是酒里的冰块加多了,胃有点儿不舒服。”
“我找人给你倒杯热水吗?”时梨问她。
任子超一把揽过季明枝的肩膀,替她拒绝了:“不用,我带她出去一会儿就行。”
时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看那边儿又有争吵的架势,叶绍宇赶忙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裁判在这儿发言呢,你们几个玩家能不能认真一点儿?”
任子超摆了下手,把季明枝环起来,笑着从卡座中间带她先出去:“枝枝有点儿不舒服,我先带她买点儿药去。”
叶绍宇大手一挥:“行吧,早去早回啊。”
任子超冲后边比了个ok的手势。
“行了,行了,他们走了,我们玩我们的。不过,我们先说好啊,游戏游戏,百无禁忌,不能说谎,不能耍赖,不能玩不起骂人。”叶绍宇环视众人一圈,目光着重分给了在场两位人士,确认,“没问题吧?”
祁则对此很认同:“当然。”
等任子超和季明枝消失在人堆里,时梨才把目光收回来,冲叶绍宇点了下头。
有了时梨和祁则的保证,在场的众人才放开了心,不过两个人的运气实在不算差,游戏进行了五六轮,听了别人的真心话,瞧了别人的大冒险,还是没轮到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兄弟,运气够可以啊。”叶绍宇拍了拍祁则,跟他感慨,“每次都险躲过,刚刚差点儿就到你了。”
祁则满不在意:“没准下一个就是了。”
“啧,虽然但是,怎么还有你这么毒奶自己的人?”
叶绍宇真是不明白他,不过玩游戏就是图个刺激,光听别人的爆料没什么意思,真心话大冒险虽然容易尴尬,但真的有参与度才好玩。
酒桌上的啤酒瓶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旋转,众人的视线盯着瓶口,等待下一个人到底是谁。
下一秒,瓶口将将稳,对准了才讲过下一个就是他的祁则。
“让你毒奶自己,这下好了吧?”叶绍宇没想到祁则的嘴巴这么灵,语气里带了点儿看好戏的意思,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都期待祁则的回答,就见他抿了一口烈酒,神色淡淡:“真心话。”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到了中心的时梨,明明都不是答题人,讲不清为什么,他们就是好奇时梨会有什么反应。
即使他们都知道时梨和祁则不和,知道当年因为祁则给自己造的谣言让两个人的关系雪上加霜,但对更小的细节却不得而知。
“行了,行了,那……”
叶绍宇才想主持祁则从真心话里抽一张卡,就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先抽了,这会儿拿在手里一个人瞧。
权威受到了挑战,叶绍宇立刻发出了黄牌警告:“喂,喂,喂,裁判还没让你抽呢,你就先抽,这算抢跑啊。”
祁则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自己也不想答这道题的放松表情:“行啊,那这张卡就算作废?”
看他的表情,叶绍宇就预感到这道题不简单了。
“哈,我还不了解你?就你还想跟我玩套路呢,不敢回答了吧?想换题了吧?没门儿!让我来看看卡上写的是什么啊。”叶绍宇抢过祁则手上的那张卡,为了防止祁则后悔还大声地念了出来,“真心话,你有没有一见钟情过?”
话音才落,时梨下意识抬起头,向祁则看去。
没想到卡座对面的他也不避讳,在众人的目光下就能跟她的视线对上。
祁则抬手,看着默默收回目光的时梨,垂眸,抿了一口烈酒:“当然。”
第04章
时间还要回到六年前,祁则刚转学到明德一中的时候。
当时他坐在车里,等学校的老师来校门口接他,闲得无聊,他打开窗户,手肘往外伸了半截,才露了小半段在车窗边,就发现后边有一辆飞驰而来的豪华轿车,索性他反应的快,只是轻轻擦破了点儿他的肘腕。
除了上下学,明德一中这边儿没什么车流量,能遇到这么快的车实属难得。
开学第一天就差点断肢。
祁则挑了挑眉,说不上来自己这算是什么运气。
前边的司机本来想去找对方理论,就看到对方后座开了门,有人下车。
那天,祁则头一次遇见时梨。
时梨当时的头发比现在还夸张,不知道从哪儿受了刺激,她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单手勾了个纯白的双肩包,看背影就知道她现在保准处于青春叛逆期。
青春叛逆期才走没两步,驾驶座上的男人又开窗户叫人:“回来,话还没说完呢,走什么走?”
她回了下头,光瞧背影,祁则没想到对方能漂亮成这样,她的皮肤很白,阳光一照都会反光的那种白,跟一般的女生不太一样,她眉眼间更多的是姿意的艳丽,当然,也透露出浓浓的不耐烦:“还要说什么啊?”
“说你这副打扮,你自己瞧瞧你穿了点儿什么?尤其是这个头发……”
时父是老传统了,真的接受不了时梨的头发,关键是她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就算了,她的脾气还让家里的保姆管家都带上色彩各异的假发,时父从外边出差回来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直以为进了什么非主流聚集地。
“什么年纪该做什么年纪的事情,我下次回来前赶紧染回来,听见没?”
不知道是因为距离离太远没听到还是对方没回应,祁则光瞧到她脸上的笑。她歪着头,把书包往上勾了勾,根本不顾及驾驶座里的人神色多复杂,背身,进了校门,临了临了还不忘冲后边的人张扬地摆了摆手。
那天,祁则被政教处的主任和老师领进班的时间已经够晚了,结果这个人比他这个转校生来的还晚。
对方不知道去哪儿换过装备,她头发的颜色正常了不少,身上也套上了校服,看到他在讲台上,也没太大反应,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做完自我介绍才打算进班。
让女生一直干等很不绅士,祁则打算给她个机会进来:“老师,要不让这位同学也上来做个自我介绍?”
时梨:“……”
本来挺好的气氛,因为祁则这一句话变了。
堪称明德一中女明星的时梨什么时候还用自我介绍?
不止老师们尴尬,同学们沉默,等祁则从讲台上下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边上的同学才告诉他,他惹到了这个学校里最不能惹的人。
“你根本不知道她家里的背景有多深,光给学校捐的数。”一个同学悄悄给他比了个八,“就起码到了这个数!”
“她爸爸是明德一中的董事,我们学校的两个体育馆,一栋教学楼,都是她爸爸捐的,平常有人选了马术课要用到的马场也是他们家里的。”
“别看她表面上热情又会冲你笑,但你真的惹到她,麻烦肯定大了,这个学校连老师都奈何不了她什么。”
确实,也不用时梨做什么介绍,祁则从周围人的小话里就初步了解了时梨。
“不过就一次,应该也没事儿。”周围的同学担心真把新同学吓到,安慰他,“只要你以后走路的时候绕着她走就行,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听他们的语气,祁则忍不住失笑。
前边的不和睦还是同学们预料到的,但后边的剧情是这些同学们万万都没想过的,在同学们警告完祁则遇到时梨要绕道而行,每个月的月考又让两个人撞上了。
时梨成绩实在太差了。
祁则都难以想象他一个没成绩的转校生能在考试的时候跟对方坐前后座。
按理说,时梨的成绩就算差,也应该有点儿想要积极进取的心思,哪怕一个考场水平差不多,但她的成绩也没下降的空间,就算抄抄旁边同学的答案,进步个一两名也算是好的,结果她没有,不会做的题就不写,时间多了就蒙头睡大觉。
一门考试过去,祁则就在后边看她把笔甩到一边,空了众多题目。
祁则好奇她为什么不跟其他同学学学,没想到时梨表现的非常遵守考场纪律,义正严辞地指责他:“祁同学,考试是给你查缺补漏的,互帮互助要放在正途上,你的明白?”
说他是因为险些把他撞残废了也好,还是什么别的。结果就是月考成绩出来,祁则以语文一百三,其余卷面个位数的成绩,主动选择坐在了时梨旁边,并且美名其曰:互帮互助就是要放在正途上的,成绩好的同学就是该帮助成绩差的同学。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祁则越回忆越发现,当年自己还挺欠揍,作死的行为还真不少。
“我他妈?”叶绍宇好几句脏话都飙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过一见钟情的经历?是不是兄弟了啊,这么多年不跟我讲。”
祁则冲他瞥一眼,很意外:“你不知道?”
“ 我?我怎么知道的。”叶绍宇有点儿发愣,他继续追问,“算了,算了,现在交代也不迟。说说吧,和谁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喜欢大的小的?”
祁则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不是说好了一局一个问题?”
“靠!等着吧,迟早再转到你面前。”叶绍宇看向一边的祁则,决定身为裁判滥用了自己的权利,“下次再转到你我们就不按卡牌里的抽了啊,就专问你这些小问题。”
祁则莞尔一笑,并不在意。
反观时梨,手里的酒杯又空了不说,嗓子里也涩涩辣辣的,她让旁边的小粉丝让点地方,方便自己出去放个风。
酒吧的过道,时梨靠在墙边,盯着那边热闹的卡座,有些发神。
喝酒的后遗症就跟陈年的洗脑后遗症一样,劲太大,嗓子疼,胃疼,头疼,心脏疼,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
当年那么多的传言,说两个人针锋相对,说两个人水火不容,他们说时梨家里边出事跟祁则逃不开关系。
流言蜚语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还有人推敲细节。
他们分析那么多的人里为什么祁则一开学就找时梨的麻烦?如果说是爱闹事的毛病,又为什么光挑衅时梨不挑衅其他人?当时他经常出现在她眼前是为了什么?为了收集证据?一击致命?要不然时梨家里的事情一出,祁则又为什么比谁都跑得快,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国?
一笑泯恩仇,一桌酒清恩怨。
今天晚上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她本来也计划的很好,他愿意送她雪梨气泡水,愿意送她一顿免费的酒,她就应该心安理得的接受,还要让对方亏,亏到后悔说出这么些话。
但事实证明,时梨做不到。
有侍应生从吧台那边过来,瞧见她这幅样子,赶忙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时梨摇摇头,沉默片刻,又抬起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卡座,问他那么一桌今天晚上的花费到底是多少。
等问完,知道了价格,时梨低头,就翻起了自己的银行卡短信。
三百一十七万。
如果放在过去,时梨大抵不会对这笔钱产生什么的波动,但自打家里出事,社会教她做人,她真正意识到了为什么别人都说他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意识到了什么叫做钱难挣屎难吃,虽说花费还是不小,但总比之前克制了许多。
她做主播做了五年,除去定期要还的时父欠下的债款,攒了那么久,银行卡上的余额也就将将好够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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