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岳在整个大北市饱受了颱风摧残的毕业季,居然破天荒地想起了我。
「我现在只想懒懒地窝在家打电动。」即使他两手处着拐杖,依然还能走得比我快。
「不然到我家玩好了。」久违的重逢,我以为可以到阎妈妈家吃顿晚餐,可惜小岳看起来更思念我家的电视游乐器。
即便可惜,我还是很开心小岳能像过去一样和我有说有笑的作伴回家,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郑子薇,像是未曾遇见过她。
刚进家院子,小岳立刻发现了柴犬「大岳」,大岳朝我们凶狠地吠叫,而小岳以为是牠畏惧陌生人,其实不是。
藉由狂吠,牠想击退的人,其实是我。
在房间手握着游乐器摇桿几个回合后,我提议:「等到春天我们再一起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就我们两个?」
「对!就我们两个。」
「你又不敢坐云霄飞车……」
「现在敢了好吗!」
「胆小鬼,我才不信。」小岳把床上枕头扔过来击中我。
「等到春天你就知道了。」我又把枕头扔回去。
我们在电视机前握着摇桿约定好,当下我以为小岳对郑子薇已经释怀。
而那晚的愜意,令我我浑然不觉,能跟小岳能够这样打打闹闹地玩乐,这是最后一次。
在他处着拐杖头也不回地回家后,隔天换方框眼镜的蓝警官找上门。
这次他手中拿着扎扎实实的搜索票,没问过我的意愿,就强行带着人马进入家中,接着屋里被大肆翻搅,不到五分鐘,蓝警官拿着几张破纸回到我面前。
「我要以逃漏税的罪名逮捕你。」蓝警官拉住我的手。
「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双手上了手銬。
而瞥见蓝警官手上的,不过就是叠白纸。
「不只逮捕你,还要逮捕你的家人。」蓝警官讲话时手机响了。
他从口袋取出手机时,上头显示三个字。
江会长。
而母亲与继父似乎有收到通知,难得白天回到家,母亲百般挣扎,用尽一切力气在地上打滚跟警察缠斗,最后还是被抬轿方式拖出家门。
「蓝择时!你最好自己也问心无愧!蓝……」
母亲撕破嗓门大吼但无济于事。
「蓝警官,我在这幅画后面发现一枚窃听器。」一名警察对蓝警官说。
「窃听器?」蓝警官皱皱眉也不明所以然,他只能摆摆手,「那不重要。」
能在我们家装窃听器的,只有两个人。
我的胸口像是挨了一记闷拳。
那晚,蓝警官先是将我拘留在警察局,然后天亮后又用戏謔的口吻说:「好了,现在你该逃跑了。」
「逃跑?」我满是厌恶地看着说出荒唐命令的他。
「对,你必须逃走。」接着他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打开了拘留室。
我没理会他。
「你不走,下个有麻烦的人,就会是那个每天跟你走在一块的女孩子喔。」恐吓完他若无其事地离开。
我只能「逃」,「逃」出警察局,漫无目标地四处「逃」,当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近江高中校门前。
而近江居民和蓝警官同样有趣,他们在路上发现我之后立即通报了警方。
我远远地看见,过去我们曾经暗地里帮助过的「有家居民」,见到我后神情慌张地躲进家里。
接着不一会,四五位穿着全副武装、腰间配枪、头顶白盔的警察,与陌生的黑衣人,共同出现在放暑假大门深锁的近江高中校园。
我矮着身子从教学大楼走廊看见他们时,赫然发现其中一位壮硕的男人,是小岳的父亲。
所有人要抓我的荒唐剧情让我哑口无言,而我却只能顺着他们安排的剧情缩在往顶楼的楼梯间。
那是我们过去多次开「行窃会议」的地方。
「我到底做错什么?」我听见一个无力的声音从自己喉咙发出。
然而,在「正义的黑白使者」逼近教学大楼时,一个跟跟小柴犬相同发色的男孩冒出楼梯间。
「小岳?」我差点叫出声音。
「嘘!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小岳这时居然还能微笑。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似乎击垮了我的泪线。
「你先去我家躲,然后再想办法……」小岳探头偷看一楼的警察。
「可是……」
「没关係,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跑走。」小岳拍拍我的肩膀,这举动似乎给了我一些能量。
「等等?」
「我爸也在里面,即使被逮住也会发现抓错人了。」小岳扔下其中一边的拐杖,然后抖抖右脚的石膏,嘴里喃喃自语:「说不定一隻脚也能跑得比笨警察还快呢……」
「小岳!」我想阻止他。
「没事的,等等见。」小岳乘着扶手滑下楼梯。
小岳的逃跑计画没有实现。
两分鐘后,我远远望见小岳拄着单边拐杖,在操场上跑给四五名壮汉追。
「我是林明轩!来追我啊!笨蛋!」他边跑边喊着。
可是不一会就被警棍击中头部,跌倒昏了过去。
他们给小岳戴上黑色布袋,做出完全是恶人绑架的行径,阎父亲可笑地没认出自己的儿子在眼前,任由其他人拖着上了警车。
我使劲捏住自己大腿一块皮肉,刺痛让我恢復行动与思考,在离警车最近的柱子后方,我听见阎爸爸开口说道。
「送去近江诊所。」
惊慌失措的我,最后还是选择先回到近江公寓。
郑子薇面色凝重地穿过公寓前小广场跑来,在她听见小岳被抓走后,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近江诊所……」郑子薇皱着眉踱步,然后二话不说往诊所方向奔去。
「郑子薇你去哪?」我大喊,但她渐去渐远。
那是我未看过的郑子薇。
数分鐘后,我也满头大汗也到了诊所,发现她躲在近江养老院旁的小树林向深处观望。
「你……」
「嘘!」她目不转睛,盯着远方暗处四五隻发光的香菸头。
我瞧见人群中黑白两道,眼神都透出相同光芒--那是小岳曾经在跑道上要击垮对手的狩猎表情。
反到是身材魁梧的阎爸爸却忧愁满面的站在人群外。
忽然一瞬间,阎爸爸的目光似乎是与我四目相交,而我赶紧缩到树后方。
一根菸的时间,掳走小岳的「正义之士」们,消失在树林与养老院的交界处,而阎爸爸消失的瞬间,像有个银色的物体坠落到地面。
郑子薇沿诊所墙边,贴墙靠近他们消失的地方,一扇陈旧不堪的铁门,出现在眼前,这是从小到大,我跟小岳都有发现,却没进去过门,过去它都被铁鍊拴住,而此刻铁鍊却被剪开瘫软在地上。
铁门隐密地,像是树林里的一部分。
「这门……只能进不能出……」我沿着门缝观察结构,心中扬起不安,接着我在地上拾获一把钥匙,我马上想起,这是蓝警官曾经用过的手銬钥匙。
软弱的心情在颤抖着,正当我想出树林去找人求救时,两件事情发生了。
我听见有数个沉重步伐靠近,他们踩入约有一个教学大楼距离的小数林里。
而同时间,郑子薇推开了厚重铁门。
「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压低声音阻止她。
「那又怎样。」郑子薇头也不回奔向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