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最早都是十一点半醒来的……
但薄彧神色极为认真,眉低敛着,狭长的凤眸折射出深邃幽远的光, 薄唇紧抿,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顾栖池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 异常无奈,头疼地从床上爬起来。
头发还有些上翘,乱糟糟的一团,跟团鸟窝一样。好在他的发质好,头发顺泽,在曦光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用手指略微扒拉几下,便又能恢复如初。
他眯着眼,面上是难以遮掩的困意, 浓密纤长的睫毛顺着垂下来, 轻轻颤动, 在光下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皮肤是雪一样的白,极为细腻,连一丝毛孔都难以寻到。锁骨弯折, 勾勒出单薄又精致的线条,蝴蝶骨在单薄的衣料之下轻轻颤动,顶出清清浅浅的弧度。
整个人瞧着,有一种纤薄的脆弱感。
虽然只一起住了两夜,但薄彧已经完美的摸清了顾栖池在这些方面的脾性。
知道他懒得动弹, 薄彧很自觉的拿出自己早已选好的拍结婚证的白色西装, 亲力亲为地给顾栖池穿衣服。
这套西装是lv家刚发布不过几天的高定西装, 被薄彧看到了成衣样式, 抢先要了过来。
趁着前天回来时,薄彧拉着顾栖池去做造型,顺手让设计师根据他的身材又略微做了修改,在细节方面精进了不少,更加合身了些。
白色真的很称顾栖池,那种清冷疏离的气质轻易被勾了出来,徐徐晕染开,像皎洁的月色轻柔的笼罩大地,为它蒙上了一层缥缈的薄纱。
可脸与气质却极不相符。
眉眼稠丽,浓艳的像一盘打翻了的水墨,在雪白的画纸之上铺陈下艳丽的颜色,格外惹人注目。
眉眼线条极深,鼻梁高挺,有些凌厉的美,桃花眼却是上挑的形状,浓密的眼睫下垂,卧蚕丰满,就那么虚虚扫你一眼。
无端给人一种多情又散漫的错觉。
好像他深爱着眼前的人一般。
薄彧从床头柜端起水杯,转身递给了他。
杯中的水是温热的,滑入喉管,润泽了干涩了一夜的嗓子。
唇瓣上染了一层晶亮的水膜,顾栖池伸出舌头舔了下,微眯起眼,勉强唤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懒懒掀起眼皮,目光掠过一旁仔细捯饬自己的薄彧。
薄总极为重视他们的红本本,穿了一件与顾栖池身上这间款式相同的深黑色西装。
美名其曰——情侣装。
西装的面料挺括,完美的包裹住薄彧宽阔的肩背,衬衫下摆没入裤腰,勾勒出强健有力的腰线,八块腹肌在下边若隐若现。
薄彧常年健身,一身肌肉线条流畅,却并不夸张,属于网上流行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肩宽恰到好处,能够完美地将顾栖池拢入怀中,给予强有力的安全感。
并不是h国漫画里的那种夸张的双开门电冰箱。
衬衫被他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边的一颗扣子,矜贵冷淡,卡在喉结下方,喉结上那颗红痣若隐若现,被雪白的衬衣衬得越发鲜艳。
顾栖池满意地收回目光,唇角不自觉上挑了几分。
当初选择薄彧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谁都想早上醒来时看到一张好看的脸。
更何况这张脸完美地踩到了他的xp上。
好在两人颈间的牙印与吻痕都消了下去,不然顾栖池还真没那个脸面陪着薄彧去照结婚证上的照片。
简单的吃了早点,填饱了肚子,顾栖池被薄彧带下了楼。
地下停车场里的温度依旧寒凉,有种与夏日脱节的感觉。
那俩大g依旧停在那里,薄彧还没来得及找人送去清洗。
顾栖池眸光从上边虚虚掠过,舌尖顶了下上颚,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薄彧滚烫的气息沉沉砸在耳边,他浑身都出了热汗,颈窝里一片潮湿,鬓边的汗顺着冷淡锋利的轮廓砸下来。
圆润的一滴,恰好砸在顾栖池微凸的腕骨上,溅起一朵不慎明晰的水花。
红与白的对比格外鲜明,晕染开一片绯色。
车辆启动的声响拉回了顾栖池的思绪,顾栖池矜持地收回目光,雪白的面上蒙上了一层很浅的粉色。
他偏过头去看薄彧开车。
薄总今天没叫白衡来,决心一切亲力亲为。
大美人的目光又落到薄彧的手上。
他的手比自己大了半个指节,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掌心还有稀薄的茧子。
不知为什么,分明只是一双手,顾栖池硬生生从上边看出了冷淡克制的意味。
冷淡薄彧或许还沾了边,克制却丝毫谈不上。
顾栖池漫无目的地乱想着。
恰好到了红灯,车辆来往,川流不息,像一条奔腾的河流。
薄彧的手懒懒散散搭在方向盘上,黑与白的界限十分明显,更衬得他的手有种惑人的好看。
似乎是顾栖池的目光太过炙热,就这么紧紧黏着薄彧不放,薄总掀起眼睑,眸光懒散,看到红灯显示的需要停留的时间之后,这才放下心转过头来看看顾栖池到底在看些什么。
他就这么撞入他热烈的视线之中,那些情绪丝毫不加遮掩。
顾栖池弯了眉,线条简单干净:“薄彧,你真好看。”
对于好看的人或事物,他会毫无顾忌地表达出自己的赞美。
薄彧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随即唇角勾起和煦的笑意,“你也是。”
他笑起来,锋利冷淡的眉眼轮廓被弱化,瞧着竟有些清隽的意味。
趁着红灯,顾栖池心情又好,薄彧抿了下唇,思索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开口:
“顾栖池,你之前在周远那里,过的并不好,是吗?”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顾栖池唇角的笑意敛起来,眸中是不加任何掩饰的困惑。
顾栖池开口问他:“周远是谁?”
周围的车子重新发动,薄彧瞥了眼即将变绿的红灯,抿了下唇,有些担心自己踩到了顾栖池的雷点。
但顾栖池只是困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或者厌恶的神色。
薄彧重新发动车,确定自己没看错顾栖池的神色,试探性开口:
“周远,是顾予宁的亲生父亲……”
“那一晚,你喝醉了,和我说周远会打你……”
顾栖池面上的笑意彻底敛去,琥珀色的瞳仁急剧收缩,失去了澄澈透明的湿润光泽。
周远……
顾予宁……
那间四十多平方米的小屋,腥臭难闻的酒味……
无休止地殴打、恶毒的谩骂……
被人故意踢入水中,无边的水泽漫过鼻腔、耳腔,最终是头顶……
顾栖池眼前出现了一瞬间的失明,白茫茫一片的光晕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在脑海之中形成尖锐的刺痛感。
自杀……
醉酒那夜的记忆被人猛地翻了出来,顾栖池被那股尖锐的刺痛感疼得指尖蜷缩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发抖。
他嗓音有些颤,瞳仁空荡荡一片,分外茫然:“薄彧,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说的。”
“我是……怎么提起周远这个人的?”
他的声线很轻,不仔细听,压根听不清楚。在尘封的车厢空间,寂静空濛。
薄彧察觉不对,刚想闭嘴,但在顾栖池目光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把那夜顾栖池的状况简单描述了一下。
顾栖池久久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眼神虚无地盯着一处,静静地发呆。
周远……
那是“顾栖池”从前的记忆吗?
他垂下眸,盯着自己的的掌心,上面的纹路蔓延开来,生命线很长,一直下沿到手腕,与青色的脉络相接。
只是中间有一个很细微的缺口。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他从顾栖池十六岁回到顾家时穿了进来,对后续几年“顾栖池”的行为与经历过的事情如数家珍,却对以往的记忆空白一片,只依稀记得些许模糊的轮廓。
他也曾想过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当做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并没有交代清楚顾栖池前十六年以来的人生轨迹。
毕竟“顾栖池”只是为了凸显顾予宁成功人生的一个炮灰对照组罢了。
没什么好值得作者费心的。
这还是顾栖池第一次窥见这本书以外的东西——
来自“顾栖池”痛苦不堪的记忆。
虽然只有零碎的片段,却更加坚定了顾栖池的想法。
这一次,他一定可以逃脱出这个世界的束缚,不再背负着“顾栖池”那些惨淡的过去,只活他自己的人生。
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顾栖池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而后松开。
车子一路行驶,终于被薄彧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停了下来。
他倾过身,包裹住顾栖池的手。
掌心下的皮肤微凉,原本淡粉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薄彧解开安全带,将他揽入怀里,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脊背处轻轻拍打,像哄婴儿一样,语气温柔又缱绻。
“顾栖池,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了。”
“有我在你身边,不论是周远还是顾家,休想再靠近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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