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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有愧
    他们都醒的太早,天才蒙蒙亮,天边那缕静默的光芒投射在遮光效果良好的窗帘前,窗帘便好似一张裹住这千疮百孔世界的纱布。
    “别拉窗帘,”她睡得朦胧,下意识用手背挡住眼睛,姚述的手臂如同一只缺乏肉感的枕头,他健身,枕起来硬邦邦的,像他们曾经春游,在故宫瓷器馆里看到的展品,百年前王权贵胄都枕着这样枕头入睡:“然后都睡成歪脖儿。”
    姚述笑笑:“我没动,”他吻在她发丝凌乱的头顶,姚简身上有股他说不清的气味,像松香,却比松香更浅淡。有人说过,如果一个人的气味同你的嗅觉相契合,那么你和她就是在基因层面相互吸引的。
    姚述总会把自己代入这种稀奇古怪的小知识。
    “你昨晚比往常都敏感。下次你可以提出来,喜欢我怎么肏你,”耳鬓厮磨,姚述的唇越过她的手背吻向她翘起的鼻尖,姚简好似被风瘙痒似地五官拧成一团。但她也是笑着的,有点痒。
    笑过后,她再度回归原状,姚简闭眼时眉心都好似有一道竖起的纹路,姚朝伟很多次催着她要她改,他说面相即命运:“你再这么皱眉头下去,就会变成操心的命。”
    她已经是了,所以可以放肆皱眉。
    “你还喜欢我么?”看她睡着,姚述贴近她耳朵,自己也逐渐闭上双眼,双臂却揽她揽得更紧了。他昨晚和今天都有些刨根问底了,姚简不是你催她,她就缴械投降的女人,但他还是魂不守舍地想知道答案。
    “啊?没听清你说什么,有话等我醒了再说,我先补个觉。”姚简回答的很随意,睡着前她什么都不想听清。
    其实这问题他曾经问过,远在许久以前,尽管她回答的并不算坚定也好过她现在的模棱两可。
    姚简大概都忘了。
    事发在小霸王那档子事儿之后,哦,对了,小霸王转学了,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各个蠢蠢欲动的不良少年开始争权夺位,那段时间学校特乱。
    姚述头一回跟人约架就约在学校后门,靠近红砖砌的废弃一食堂。
    彼时姚简在睡觉,在她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说的那句:“倘若我问心有愧?”给她的震撼不亚于她头一回看古龙的《萧十一郎》,沉璧君一头栽进冰冷池水里,告别滚滚红尘永别她最爱的萧十一郎。
    她觉着周芷若这句话不似告白,好似永别,就像沉璧君,她们两个有点儿像,或者说爱的多的人总是有那么丁点儿的相似。
    姚简在梦里像个哲学家,她对张无忌和萧十一郎说,我以后还是不要当那个爱别人太深的人。
    张无忌和萧十一郎面面相觑,你哪位?
    “我是——”
    “姚简!”同桌把她从两位大侠身边拉回现实:“你还有心思睡觉!”
    同桌方才请假出门去买可擦笔,恰好听见几个不良少年交头接耳,手里还在交换武器:“就那种拳头上长钉子的……”
    “指虎?”姚简睡眼惺忪:“换就换呗,又不打我。”她嘀咕着。
    “你知道他们要打谁吗!他们要打姚述!”
    姚简整个人不在状态,两只眼睛圆睁着却没有神采,好像还没睡醒,急得同桌摇着她低声吼:“有人要揍你弟!”
    摇得她脑浆都快被摇匀了:“老师!”姚简蹭地跳起来举起手。
    “我要去卫生间,我来例假了!”
    “哎呀呀,”这是个含羞带臊的年轻男老师,从上课铃响起开始就奋笔疾书写了满黑板的公式,推推眼镜摆手示意她快去:“不用说的这么细。”
    同桌眼见姚简消失在走廊拐角,默默为她打气:“去吧皮卡丘!”
    *
    指虎全名指虎拳套。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够恐怖的,她见过带尖刺的指虎还是在地方台新闻报道里,说最近初高中旁总有不法商贩贩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危害堪比核武器。
    接着在银幕上展示了几张受害青少年面目全非的照片,看得姚简头皮发麻。
    她不擅长跑步,但那天月明星稀时跑得像个运动员。
    废弃食堂边上,她果然看见姚述,铁骨铮铮地往那儿一站,面色冷峻,像个隐姓埋名的江湖高手,不过她知道他几斤几两,他没打过架,至少她没见过他打架,因此在姚简眼中,姚述更像是死到临头还要摆派头。
    教学楼门外最近在施工,砖头、玻璃茬清洁得不是很到位。她随手抄起一块砖头——当然了,她也没那个胆子跟几个拿指虎的不良少年拼命。
    姚简焦急地浏览灯火通明被窗框分割成一个个格子间的教室,终于找到了久负盛名的教导主任,正为中考冲刺班打鸡血加油。
    姚简咬咬牙。
    嘭!一声响彻整个自习室,紧接着是学生们逃命似地喊叫。
    “谁扔的砖头?!”教导主任从碎成渣的玻璃窗里弹出半个脑袋。
    对面便是那群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不良少年,姚述站位特殊,在食堂最左侧,为阴影若遮蔽。姚简趁人不注意溜到他身边,抓住姚述的手撒丫子狂奔。
    小姑娘家家不讲江湖道义,张无忌和萧十一郎在天上看着她摇头。
    姚简说你们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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