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亚用双手推开母亲:「骗子。」
她随手拿起一件水蓝色外套,噠、噠、噠,直奔下楼。
夺门而出,离开名为「柯海真」女人所在的地方。
甫一踏出家门,蹲在一旁的方梦铃回神。
「小亚?阿姨呢?」
段思亚一句话都不说,鼓着腮帮子,眼泪在眼匡打滚,就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方梦铃摸摸鼻子跟了上去,就像母鸡带小鸡一样,乖乖地走在后头,紧紧跟着。
午后,下起一阵雨,走在大街上没带伞的段思亚看见一间刚巧营业不久的酒吧,遂进入躲雨。
「正好,喝几杯酒。」
段思亚拐进这间酒吧。
「可恶,进去这种地方要是遇到坏男人怎么办??」方梦铃只是喃喃自语,犹豫着是否跟上,最后仍决定偷偷地躲在一角默默守护段思亚。
推开酒吧沉重的门,叮铃,欢迎的铃鐺声将热闹的夜生活时鐘敲响。
里头客人还不算多,但声音吵杂,有的人食用炸物、有的人谈天喝酒。
朝里边走去,迎面而来的是驻站的乐团正在台上准备乐器。
这一切对段思亚来说是全新体验。
她不讨厌,烦闷的心情还瞬间忘却几分。
但是,眼前一桌约会男女,你儂我儂地亲热,男人弓背将纤瘦的女人搂在怀里,边喝酒边抚摸腰身,不客气地打情骂俏。
这画面让段思亚心理的阴影再度升起。
段思亚决定坐在最靠近吧檯的位置,因为人最少。
她转头又见,一名孤身女子正喝着酒,满脸愁容,那人穿着办公室的西服正装,她不禁想到底是失业还是失恋?她没答案,却心里有点什么。她猜想是失恋。
这时,身着绅士背心和西裤的高挑英俊店员走来。
亲切地询问段思亚想点些什么。
段思亚拿起菜单,翻了几页,什么都不认识,只能从图片上选张最喜欢的。
她以食指向店员指了菜单某杯酒的图案。
「好的,一杯柯梦波丹,请您稍候。」
「谢谢。」
段思亚点的是「柯梦波丹(Cosmopolitan)」,虽然她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顏色很漂亮、名字很好听,就决定是它了。
酒很快递上——
段思亚瞥了一眼在吧檯调酒中的酒保,上酒的瞬间两人对到视线。
酒保后方镜面墙上陈列许多酒瓶,他正擦着酒杯,对着段思亚微笑。
帅气粗獷的酒保,深邃宛若能看穿人心的双眼透露讯息:喝下去就没事了。
段思亚低头,空泛地望着眼前这杯「柯梦波丹」。
优雅的高脚杯,乘载着嫣红的酒、泛黄的柠檬片,看似优雅如醉似幻,实则邪魅淌血。
她被週遭抚媚的成熟气氛诱惑着。明知往前一步是深渊,却对那深不见底的危险执迷不悟。
她闭着眼睛饮下一口。
「咳、咳。」
她被酒精呛到咳了几下。
酒保笑了笑,以眼神点头示意,再试一次看看。
不服输的她,又喝下一口。
酒精的刺鼻味在口中蔓延,鼻腔渐渐感到刺酸。
心跳加速,闷热的空气让脑袋涨疼,好像能感觉到手腕的脉搏跳动着,就像一条蛇伺机而动。
再喝。
再喝。
一饮而尽。
不諳饮酒的段思亚霎那间头昏脑胀,红的、橙的、蓝的,酒吧昏暗的灯光就像深夜里头的宇宙星辰;笑着、唱着、哭着的人们散发着光芒。
不那么刺眼,反而昏昏欲睡。
直到,她看见手腕上的眼镜蛇像盯着猎物一般,朝双目袭来……
忽而有股反胃的灼热感在胃部搅动。
怎么那么像妈妈刚开始下厨煮的菜,难吃。
母亲笑顏从心底窜出,忽然想起亲生母亲逝去后就忘得差不多的脸胖庞。
小时变成孤儿是新妈妈耐心地带着自己骑脚踏车,绑了双马尾的新发型,生日拿到新洋装。
来到新的家。
有了新妈妈。
新的最爱之人。
热烫的液体从目眶流出……
段思亚无力的手松开酒杯,以双手摀脸,断断续续的哭声被淹没在酒吧鼓燥的西洋摇滚乐之中。
怎么就不能喜欢了?
怎么她继任成为我的母亲之后,就不能爱了?
我喜欢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温柔的手,还有细心陪在身边的日子。
我爱啊。
我就是爱啊。
比其他人还深爱着她。
怎么就不可以……
捨不得,只是捨不得自欺欺人罢了……明明那么的喜欢,却不能喜欢。
呜……
「还好吗?」
段思亚的哭泣声中插入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浑厚低沉的声音,突如其来。
段思亚听过这声音,但是她当然不算认识这个人。
她只是听母亲分享而得知这个人的存在。
她抬头一见,简直不敢置信……
这个男人将手上的苏格兰威士忌放在段思亚座位的木製圆桌上,冰块碰撞喀拉作响,他拉开高脚椅,率性地坐在段思亚旁边,厚实的臂膀若有似无地碰着段思亚的右手。
男人从名牌西装外套掏出香菸,点了一根,抽了一口,呼出迷离的烟,性感成熟的魅力在他稍稍斑白的鬍渣上显现。
「你一个人吗?」
段思亚略感轻飘飘的,与这名男人相视而笑。
「是。」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再清楚不过。
眼前这名男性是「王总监」——母亲的约会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