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翎托着太阳穴,心里浮出一个念头:今天,不能再让那只幼兽去找小管家了。
如果再放任幼兽过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做完手上的事以后,迟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与情绪,准备联系崔医生。
然而他甚至都没能打开光脑,一阵前所未有的惊人疼痛,席卷了他。
每一块骨头都像在被猛兽所啃噬,每一根神经都像在被人所拉扯。
在这让人近乎丧失理智的剧痛中,他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意念:
好想看到洛岩……
好想……紧紧抱住他……
洛岩醒过来的时候,迟翎也刚睁开眼睛。
两人的眼神一开始都没有焦距,直到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迟翎:!
洛岩:!
洛岩率先收回了自己搂着迟翎的手。
迟翎也缓缓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洛岩一翻身坐了起来,盯着迟翎道:“先生……你,你昨晚……病了?”
而且,现在的迟翎,看上去脸色也不太好。
洛岩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整理着自己的睡衣,同时问着:“先生,我送您去看医生?”
迟翎摇了摇头:“我没事了。”
他现在身体确实没有任何不适。
相反,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舒适。
他那永远紧张不安、随时都要进入攻击状态的精神力,如今平静得如秋日的池水,宁静而自在。
然而他看着眼前这人,努力回想着昨晚自己可能做了什么时,仍然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昨天,意识彻底模糊的那一刻,自己似乎……不受控制地变成了那只愚蠢的幼兽,然后凭着本能撞开了门,奔向了那唯一能让自己得到安抚的地方。
然后那只蠢家伙,并没有直接去找小管家贴贴,反而把洛岩引了过来,接着……接着……
对于这之后的事,迟翎的记忆已经模糊得如同玻璃上的雾气了。
但饶是这点雾气,也足够他面红耳赤了。
回到人形的他,似乎还残留着猫科动物的习性,硬是把洛岩当成了自己专属的人形抱枕,又或者是什么乖巧温暖的猫咪玩具,死死抱着对方,又是蹭,又是咬,又是嗅……
迟翎的视线,落回了洛岩雪白的颈项上。
那里,赫然有一个浅浅的,却无可辩驳的牙印。
迟翎仰起头,脸涨得通红,强忍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洛岩,对不起,昨天我好像很失礼……”
洛岩愣了下,移开视线:“没什么,您昨晚不舒服,都已经神志不清了……”
而且,好像后来我搂你也搂得挺紧的……
迟翎还想再说什么,洛岩已经扯出一个笑容,硬是把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先生,您不舒服的时候,真的好像小煤球啊。”
迟翎:“……噢?”
洛岩伸手拍了下迟翎的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依然不敢看迟翎,只道:“昨晚还是小煤球跑来找我,应该是看到您不舒服,然后才拉着我过来——”
洛岩顿了一下,道:“小煤球躲哪儿去了?这么聪明又这么爱护主人的小家伙,必须要好好奖励一下!”
等下找旅店老板借下厨房,给它烤一条鱼吧!这里卖的活鱼应该味道都特别鲜。
迟翎也把视线转开,有些呆楞地说着:“小煤球……可能还没睡醒吧。”
洛岩看着迟翎依然满脸羞窘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便道:“那我先回自己房间了。等下餐厅见?”
迟翎点了下头,洛岩便赶紧出门了,给迟翎充分的时间消化这一点小尴尬。
开门的时候,他发现这间木屋的门锁居然坏掉了。
也是,如果门锁没坏,小煤球自己怎么可能打得开这种门锁呢?
洛岩回身为迟翎掩上门,站在外面伸了个懒腰。
吹着清晨的山风,望着满眼的绿色,洛岩顿时觉得脑子和心里都冷静了不少。
其实,不就是两个人贴在一起睡了一晚而已,又、又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自己刚刚在那里脸红心跳个啥。
至于昨晚那声称呼……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幻听了?上将先生不可能这么称呼我的。
想到这里,洛岩戳了下系统:“统啊……”
系统:【嗯?】
洛岩:“就是说……”
系统:【宿主,猫薄荷任务进展得不错!】
洛岩:“咦?”
系统:【宿主,喝奶茶吗?小统请你哦。】
洛岩:“……喝?”
待迟翎出现在餐厅时,他已经重新戴回了那副仿生面具。
洛岩盯着那种线条柔和的脸,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刚才几乎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迟翎真正的脸,俊美得让人心神一颤的脸。
洛岩移开眼神,让自己别再想了。
两人吃早餐时,洛岩本来想问下迟翎,自己今天是不是可以再去一趟绿植市场,结果迟翎问他,今天能不能两人一起行动。
洛岩稍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
虽然洛岩答应得很快,也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但迟翎还是解释了一下。
迟翎说,马戏团的表演时间是下午。白天,他想去一趟那个号称跳河而亡的少年的家,和他的父母谈一谈。
“但是,我可能……不太擅长和人聊天,所以麻烦你和我一起,或许能问出更多的东西。”迟翎诚恳地说着。
洛岩听到迟翎这么说,原本就带着笑的眼睛,如今更是弯成极好看的弧度,让迟翎不必担心,聊天什么的都交给他就好了。
其实洛岩本来就不反感和上将先生一起出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只要自己和这人待在一起,就会觉得身心舒畅,整个人犹如喝饱了水的植物一般,生机满满。
如今又听到自己能帮上迟翎一点点忙,他越发觉得愉悦起来。
当然了,洛岩没想到的是,所谓“让洛岩帮忙和人沟通”只是迟翎找出来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早上洛岩离开以后,迟翎联系了崔医生。
这一次迟翎没有讲得太详细。
尽管他之前曾经想过,直接把那张大表交给崔医生,自己的“数据搜集”就算完成了。
但现在,他根本不想把那张表共享出去。
那张表里,记录了自己什么时候和小管家第一次一起吃饭,什么时候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什么时候……偷偷贴贴了小管家的脸。
这样的事,他完全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不过,似乎不用他说,崔医生已经把他的境况猜出个七八分了。
当迟翎含糊地告诉他,昨天自己变成人形后,居然还残留着动物般的本能,对着小管家做了些不礼貌的动作以后,崔医生的表情格外严肃。
崔医生郑重地告诉迟翎,72小时以内,不能让小管家离开他太远。如果有可能,最好时刻都待在一起。
对于这个结论,迟翎有些震惊。
崔医生解释道,从曲线上来看,昨晚迟翎的精神力波动值超过了以往的最高点,还在精神力不稳定时在人类身体上留下了印记——被留下印记的人类,如果不能持续被他的精神力环绕着,可能会出现一系列的不适,严重时甚至会昏迷、死亡。
尽管迟翎不知这个结论从何而来,但崔医生一脸肃穆地叮嘱他:必须这么做,否则小管家会有危险。
迟翎皱了下眉,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两人贴着这么睡了一整晚,小管家身上的确沾染了自己的精神力。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个地方,有人在秘密地搜罗、甚至伤害那些有精神力却还不足以自保的人。
让小管家就这么留在旅店,那确实是将他置于危险之中。
思来想去,确实没有比自己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如此想着,迟翎接受了崔医生的建议。
迟家的接驳车在小巷里转来转去绕了许久,终于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
这里,就是那位跳河而亡的少年的家。
少年姓贺,叫贺之齐。迟翎看过贺之齐参加精神力选拔的视频,并没有看出任何作假的痕迹。
而且,虽然贺之齐在视频里只是做了最大众、最常见的表演,比如以精神力隔空取物、让自己离开地面飘在空中什么的,但迟翎隐隐觉得,这孩子真正的精神力,应该不止于此。
迟翎和洛岩二人下了车,敲了敲门。
洛岩低头看了下门口的门垫,这藤编而成的门垫,边缘还很新,但中间已经被人踩秃了。
看来,这段时间找上门来的人并不少。
来开门的是贺之齐的母亲,一位面容憔悴、两眼浮肿的女性。
洛岩原以为,不管自己用什么样的借口,都需要竭力劝说一番,才能获得贺妈妈的信任。没想到他才大略说出来意,贺妈妈就让他们进去了。
接下来,贺妈妈坐到自己简陋但干净的饭桌前,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们没有骗人。”
“当时的直播,我们没有作假。”
从贺妈妈的叙述里,迟翎听明白了:
半年前,贺之齐在直播里的表现非常出色,拿到了奖金不说,还收到了特殊学校的邀请函,希望他可以参加精神力培训、未来加入军部。
贺之齐拿到邀请函的时候,非常开心,说他一直以迟翎上将为榜样,如今能有机会走上与上将相似的道路,是他最大的荣幸。
然而,贺之齐拿到邀请函后没多久,他的同学告诉他,最近巡演的马戏团特别喜欢让有精神力的少年上去表演,如果表演得好,拿的奖金比直播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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