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控制力道,被扔下的铁碗在洗碗槽发出声响。
许芮映下意识地想向许哲瑋求救,然而一转头,却发现许哲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许哲瑋不耐烦的将碗塞到她手上,「你洗碗,我想睡了。」
阿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挑了挑眉,伸了个懒腰。
在经过餐桌时,阿悠看到方才许芮映坐着的椅子上放的背包,注意到上面印刷着舞蹈补习班的名字,他怪叫了几声:「欸,你平常都要靠女人养了,你妹还有钱学那些有的没的?」
许哲瑋冷笑,「老太婆嫌钱太多了吧。」
听到许哲瑋吐出冷漠的话语,许芮映一颤,看到他神色变得阴冷。
「要回来也不早点回来,人都死光了回来有用一样。」
许哲瑋的话,比起刚才被阿悠吃豆腐还更令她感到寒颤──令人感到陌生和恐惧。
许哲瑋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从头到尾都没再给她一个眼神,两人就如同陌生人一样。
阿悠跟在后面,离开前还刻意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挑了挑眉,那双眼流露出来的绝非善意。然而,许芮映却无暇理会,注意力全被两人的对话拉走了。
「上次那个女的不是给你不少钱?」
「别提那大婶了,上次差点被她老公发现。」
对于哥哥的谈话,许芮映懂得不完全,但也不是完全不明瞭。不能知道太多,这是她对自己的警告。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掐紧了自己的短裤。方才那股异样的触碰彷彿还残留着,她用力地用手擦了擦刚才被碰触过的地方。
将洗碗槽的碗清洗乾净放入烘碗机后,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踏出家门。
***
许芮映上的是家里附近舞蹈教室入门的班级。但随着上课时间越长,复杂的舞步和动作也越多了。她享受着跟着音乐节拍挑战那些高难度的动作,以及挥洒汗水的过程。
面前的全身落地镜面映照出她和同学的身影。在音乐响起、她开始舞动身体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就只有自己。
她卖力地舞动着身体,忽然脑中跳出了一幕幕画面。在回想起那些画面时,她的眼神逐渐迷离,同时,女孩的声音自她脑中响起──
『芮映,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跳舞了!以后升上高中我想加入啦啦队,到时候你也要一起加入唷!』
在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有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女孩总是要她和她一起跳当红的mv舞蹈。想到她们一起分析舞步、一起练舞的画面,再想到后来的她们,她的眼眸逐渐黯了下来。
『你听说了吗?许芮映她爸妈会吸毒啊!』
『……我不知道。』
当回想起那道胆怯的视线时,刚好跳到了一个转身的动作,她的双脚打结,紧接着被自己的脚绊倒。摔倒的同时,她想到当初在看到女孩胆怯的眼神后心如死灰的自己。
那道视线,就像是一根长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底。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女孩,她们谁也没想到那一幕,竟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后来,许芮映跟着奶奶和哥哥搬到许爷爷和许奶奶以前居住过的老家。那里离过去的学校有一段距离,在奶奶的考量下她转学了。来到新学校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许芮映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望向原本站在她右侧的女孩。
女孩是第一个发现她跌倒,也是唯一一个停下动作过来想搀扶她的人。她用袖子擦了擦滑过脸颊的汗水,拒绝了女孩对她释出的善意,对着那人礼貌地拉开了距离。
自那之后,她不再和谁交朋友,也不再和谁交心。所以就算有一天,她再次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甚至面对异样的目光,她也不会在意。
***
回到家是下午四点以后的事,许奶奶还没回家。见出门前的菜盘还在,有几盘的菜几乎被吃光了,许芮映将厨馀集中在小碗,其他的剩菜封上保鲜膜就先收进冰箱里。
收拾完厨房后,许芮映步出厨房,恰好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她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阿悠那头金发。
阿悠停下脚步,卡在楼梯口,又对着她吹了声口哨。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阿悠慢悠悠地走下楼,站在她面前,轻浮地勾起唇角,「小妹妹,我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芮映一愣,不愿意回答。
对方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不想说就算啦,没差。」他把手从口袋伸了出来,一隻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有没有男朋友啊?」
许芮映不着痕跡地拍开他的手,不带情绪地吐声:「没有。」
阿悠轻笑出声,把脸凑上前,「大哥哥教你一些好玩的好不好?」
他的手再次碰上她的肩,还多了揉捏的动作,许芮映一惊,吓得推开了他,阿悠反应不及地退了一大步。
他瞇起眼,本来是想闹闹许芮映,但见她越反抗,他就越是有兴趣了。他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放开我。」她强装镇定,但颤抖的身体却洩漏了她的恐惧。
无论是中午还是现在,阿悠的碰触都令她感到反胃。
「装什么清高啊?」
阿悠轻藐地扯起唇,伸手窜进她的衣服底下。异样的触感接触到她平坦的小腹,许芮映浑身一颤,吓得朝二楼大喊:「哥、哥!」
忽地,阿悠止住了动作。
「我就算现在在你哥面前上你,他看到也不会眨一下眼,你信不信?」他眼神透露出不屑,「你们家的人不就专做这种事的吗?你以为你会是例外?」
一时之间,许芮映竟忘了反抗,她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直到他的手几乎要碰上她的胸时,她猛然回过神,用尽全力推开他。
她红着眼,紧咬着双唇。当她意识到时,她已经跑出家门。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没有方向,只是双脚卖力地奔驰着。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阳光刺目得让她睁不开眼。在这一路上,她的脑海闪过了很多画面──爸妈因为毒品失控的模样、妈妈为了钱带别的男人来到家里、她躲进衣柜暗无天日的日子……还有,哥哥挡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跑到再也跑不动了,双脚都在发颤,她搀扶着电线桿大口喘着气,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手抚上胸口,她只觉得心脏好痛。
环境迫使她不得不早熟,不得不学会漠视那些骯脏的场面。
所有的不平和埋怨一窝蜂涌上心头。
她知道她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可是她从来不想向命运低头。
她多么想大声的反驳、多么想说她不一样。可是她却没办法,她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她不一样。
那么,她和父母、哥哥,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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