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许走,你要打我吗?”
“不是!”穆红杰大吼一声,又熄火了,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穆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说完穆红杰就跑了。
穆清皱眉,为上次骂她家绝户的事情道歉吗?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个时候来道歉是什么意思?
直到中午她娘亲回来,说起张兰花跟她打听大堂哥工作的事情,穆清一下明白穆红杰为什么给她道歉了。
穆清只能说,他们想的美!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穆继东下工回来,听到媳妇儿女儿说的话,只冷笑一声,“别搭理他们。”
张兰花可不是什么要脸面的人,她觉得自己儿子道歉了,她也服软了,穆继东一家就该领情,以前的事情应该一笔勾销。
见林玉没有搭理她,她还专程上门来,穆清和她妈两个在家,两人都装作没听到敲门声。
张兰花知道门是从里面别着的,她喊穆清的名字,穆清也不答应,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走。
又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了。
穆清皱眉,“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了。”
“林玉,是我,云苓。”
“云苓阿姨!”穆清跑去开门,她人矮,够不着大门的门栓,林玉伸手把门打开。
云苓一进门,笑着说,“江湖救急!”
“救什么?”
“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万一情况紧急,能不能让我爹娘来你家住几天。”
穆清门了,情况有这样严重吗?
云苓轻笑一声,“有备无患。”
第27章
刑定北也没预料到, 事情会发酵扩散如此之快,各种指示各种批判,让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把心提了起来。
原本他计划往上努努力, 换个职位, 今年外面的各种闹腾让他熄了心思, 家里老老少少一堆人, 决定还是稳当些好。
刑定北和云苓两人一商量,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给家里找条退路。万一出事, 他们年轻力壮受点罪没什么, 家里老人孩子折腾不起。
他们老家在上海,现在这个时候,回上海肯定不是明智之举。并且, 让刑定北来说,最好不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芒山县不错,背山面河, 是个好地方。芒山县现在还挺安稳, 可以多看看,如果不行,就往乡下去。
云苓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穆家一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穆清当然也明白他们的打算, 她连忙问,“外头乱了吗?”
“没有, 就是不安生, 天天打嘴仗, 说不定哪天就动手了。”
“因为什么事情?知青吗?”
“不是知青。”现在知青问题不算突出, 但是以后也说不准。
上面的争论不方便公开谈论,云苓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林玉没明白,穆清这个鬼灵精听明白了。
林玉连忙说,“冲着这些年的交情,叫刑老爷子来住几天都是小事情,哪用的着你专门跑一趟。”
云苓笑着说,“应该来亲自跟你们说说。过两天,刑定南他们会送一些粮食过来在你家放着。”
“随时都可以来,这段时间不忙,我们都在家。”
云苓问起容文博,林玉和穆清母女俩都叹气,还没消息呢。
“容叔不是一般人,他人脉广,出不了事,既然现在没消息,咱们就好好等着。”
“只能这样了。”
云苓还有事情要忙,没有多待,说了两句家里的事情就走了。
下午穆继东回来,知道云苓来过了,只是点了点头,“这点忙咱们应该帮。”
至于张兰花来过家里,一家三口都当做没这事情,随便她闹去。
张兰花后头来了几次,穆清都没开门,后头这事儿叫王彩霞知道了,王彩霞气的跑去穆继兵家骂街,张兰花没了脸,半个月没来家里找人。
直到月底,穆红卫领到了第一个的工钱,十二块。
作为学徒工,工资不高,但是拿到工资了,不管多少,这也是喜事一件啊!
王春玲欢欢喜喜去买了两斤肉回来,请穆清一家三口去吃饭,张兰花知道后,气得眼睛都红了。
穆继兵嫌弃她闹的难看,“这么想你儿子有好前程,你倒是盯着他好好读书啊,别说初中毕业,我看他小学都读不毕业。”
“什么叫我儿子,难道穆红杰不是你儿子?你儿子读书不行,还不是你这个当老子的不中用。”
骂回去后,张兰花也放平了心态,不着急,她家红杰还小,这个时候找穆继东家也没用,等过几年再说。
张兰花把两个儿子叫来,嘱咐他们道,“穆清她爹娘有本事,你老子比不了,要想以后跟穆红卫似的找到工作过好日子,就不准欺负穆清知不知道?”
穆红杰生气,他也就欺负过穆清一次,怎么还提?
穆红强比他哥还小一些,今年才七岁,等到秋天的时候才开始读书,他是个听话的,认真地点点头。
等张兰花走了,穆红杰瞪了他一眼,真是个呆子!
六五年的这个暑假,穆家村的人还是和往年一般,顶着烈日伺候地里的粮食,锄草、浇地,等待收获。
如果不是从报纸里面看到外头发生的那些事情,穆清真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暑假的时候,刑昭来家里住过几天,刑莉没有来,据说她去部队训练了。
穆清一家很关注外面的情况,每当觉得担忧时,穆清就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她娘亲去厨房做好多饭菜,她爹就去后山打猎,抓回来的野鸡野兔子都叫她娘亲做熟了,叫穆清藏起来。
穆清有时候会爬到阁楼上,望着村外的方向,容爷爷答应了她要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呀?
这都秋收了!
等呀等,等到秋收完,容爷爷还没回来,村里来了两个人,杨雪浓和许真真的妈来了。
穆清跟村里的小孩儿跑去看过热闹,杨雪浓的妈看起来身姿挺拔,一动一静都特别有气质。许真真的妈妈有些富态,也是肤白貌美。
杨雪浓和许真真两人受了不少苦,刚忙完秋收,黑了也瘦了,特别是那双手,一伸出来,两个当妈的差点哭晕过去。
刚才掰了苞谷不久,苞谷的杆儿特别硬,砍断的苞谷杆儿一不小心容易把手碰伤。还有挖了红薯,红薯藤上的白色浆汁,粘到手上不容易洗干净,很快就会变黑,沾的多了,一双手伸出来黑乎乎的一块儿,没法看。
两个城市生活的妇女,平日里最多操心家里吃什么,单位上哪个和哪个关系不合这样的事情。家里姑娘娇气又爱耍小脾气,当家的想送来农村锻炼一下,她们就同意了,哪里知道农村生活如此残酷。
许真真她妈抱着她哭,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真真乖,妈很快带你回去。”
许真真放声大哭,杨雪浓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两个当妈的心疼闺女,给送了不少吃的用的来,晚上杨雪浓和真真亲自动手做饭,两个当妈的又哭了一场。
刘红英和潘薇不禁有些羡慕,想起自己的妈,她们下乡这么久,除了开始写信来问她们要下乡补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们。
妈和妈,真是不一样啊!
杨雪浓和许真真的妈妈在村里住了两天,第三天走了,杨雪浓和许真真哭晕在家,刘红英和潘薇安慰她们,等他们能请假了,也可以回看父母。
过了两天,杨雪浓和许真真都病了,开始是高烧,后来全身起疹子,把其他几个知青吓到了,赶紧把人送医院。
县医院那边说不知道她们俩得了什么病,检查也检查不出来,生怕是什么传染病,赶紧把人往市里送。
穆清有个感觉,总觉得这是她们提前就计划好了的。
果然,她们这一走就没回来,一个月后,刘红英他们收到了两人从北京寄来的喜糖,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里说,她们回北京了,已经结婚了,以后不会再回穆家村了,她们留下的东西,如果看得上就分了吧。
刘红英和潘薇有些鼻酸,赵旭说,“别难过了,咱们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吗?”
当时送她们去医院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们去了市里医院,半个月都还不见回来,再想到她们的家庭,就猜到她们可能回去了。
“有厉害的爸妈做依靠就是不一样!”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羡慕不来。
地里小麦和油菜都已经播种,秋忙后,村里人闲了下来,从这几天开始,村里上山的人又多了。
刘红英他们也跟着上山,虽说经验不足收获也不算多,腊月之前靠着卖药材,也挣了几块钱。
穆清这段时间都没出门,容爷爷那边还是没有消息,穆清越来越着急,这都冬天了,还回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容文博走的太久了,以至于王彩霞都来问林玉,“容文博什么时候回来?他要年前回来,咱们家的年夜饭还计划他的。”
林玉愁的不行,“不知道,我们没有容叔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彩霞说,“容文博一看就对穆清很喜欢,他既然说了要回来,肯定不会不回。”
在王彩霞和穆贵心里,容文博和他们这些村里人不一样,一看就是个厉害人。
腊月二十,刑定南和刑昭开着小汽车来了一趟,专门挑的傍晚来,这个时候天都黑了。
“我家今年做了好多腊肉,先放到你们家来。还有米,这次我再送一百斤来。”
穆继东帮着一起把粮食搬上去,前几个月,他一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月,在后院悄悄修了一个地窖,地窖干燥后,刑家送来的粮食都堆放在里面。
刑定南把粮食码好,“等过完年,我爹娘就来你家住几天。”
“来吧,东厢房现在还没人住。”说到这儿,穆继东忍不住问,“你没接到过容叔的电话?”
刑定南摇摇头,“我一直留心着,一次都没接到过容叔的电话。”
穆清站在后院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她默默转身去书房。
从开年容爷爷离开之后,她已经画了好多画了,一张比一张好,容爷爷给她的宣纸都用完了。她每天都练字,练字的本子堆了厚厚一摞。
还有容爷爷要她背的棋谱,要她学的古琴曲,她都已经学会了。
穆清趴在书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里那个靶子,她站起身,拿起她的小弓,搭箭,一箭射出去。
这一箭吓得要出去的刑定南猛地退了一步,他连忙拍拍胸口,“穆清你干什么?”
“对不起定南叔叔,我没看到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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