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刘大夫知道她的强处,对药方熟悉,对药材熟悉,就是不会看诊嘛。把小丫头带去给他写药方也还行。
穆清也想去看看他平日里怎么给人看病,就跟着去了。
“师傅,你带个小丫头来上班干什么?”
刘大夫的弟子,也是他的堂侄刘海波,见他师傅叫一个小丫头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几天,穆清来我这儿当学徒,写药方的工作交给她。”
“她写药方,我干什么?”
刘大夫瞪了一眼蠢呼呼的弟子,“自己找活儿干!难道我不给你安排,你就没事情做?”
大清早的挨了顿骂,刘海波郁闷得很。
穆清乖乖地坐在刘大夫旁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纸张和钢笔。
进来病人了,刘大夫叫人坐下。
穆清打量病人的脸色,看着皮肤有些暗沉,不太精神,其他的她看不出。
“大夫,您帮我看看,我也说不出有什么毛病,就是感觉身上不得劲儿,晚上有些睡不着觉。”
刘大夫把脉之后,先叫刘海波过来把脉,然后叫穆清把脉。
“有什么发现?”
刘海波呼啦啦说了一大堆猜测的病症,轮到穆清,穆清只能说,“脉搏跳的比较慢?”
“所以这是什么病?”病人没听明白。
刘海波,“你这个就是虚火上升引出来毛病。”
刘大夫生气,“望闻问切你望清楚了吗?问清楚了?把个脉就能给人下决断,我都不敢铁口直断,你倒是比我能!”
刘海波结结巴巴道,“师傅,您别生气,他的脉就是这样的嘛。”
刘大夫扭头对穆清说,“脉学,说白了只能做个参考,不能起决定性的意义。问诊问诊,问仔细最重要,脉象做参考。病人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问清楚,这样病根就能了解大半,摸脉再摸个大概,你知道大概是哪里不好,两相吻合才能确诊。”
刘大夫转头骂徒弟,“刘海波,我告诉你几次了,有时症用时药,而不是有时脉用时药!你个猪脑袋,记哪儿去了?”
刘海波默默低下了头。
其实刘海波诊断没有错,不过他的态度不对,小病能看对,万一碰上大病或者稀奇古怪的病症,像他这样看病迟早要出问题。
穆清看了刘海波一眼,多谢他用实际行动做例子,告诉她脉学的意义。
不过,把脉真的只能做个参考吗?穆清记得,她以前见过的宫廷御医给后院妇人看病,有些妇人病难以启齿,御医把脉后直接开方子,一句都不会多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那样厉害的大夫,至少现在,我认识的大夫里面,就没有只凭借把脉就能给人断症的大夫。”
刘大夫解释,“我为什么说脉只能做参考,因为脉象也有可能是错的,如果只看脉象,会让你下错误的诊断。”
“我跟你说说脉象和症状不吻合的情况。比如说,我曾经看过的一个病人,重病将死之人的脉象应该是正气衰弱几乎没有了,病气盛的快要命了,脉象应该是跟石头一样有劲儿,很硬。”
“结果呢,他的脉很弱,没有劲儿,这说明他正气虚弱邪气也不盛,这不是说明他没事儿吗?这个脉明显是错的。”
穆清点点头,她记下了。她不可能成为御医那样厉害的高手,悬丝诊脉这辈子别想了,还是刘大夫说的经验更加靠谱实用。
来看病的小伙有些紧张,“我这个,我这个是什么绝症?”
穆清抿嘴笑,刘大夫连忙道,“你的就是普通的病,我给你开个方子,拿两服药吃吃就能好。”
“哦哦,谢谢大夫。”
刘大夫看了穆清一眼,“我念,你写。”
“是。”
穆清写好药方交给小伙儿,小伙儿拿着药方去取药。
负责拿药的小护士哎了声,药房的众人看向她,“怎么了?”
“这个字迹不像是刘海波写的,也不像是刘大夫写的。”
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确实不是,他们师徒都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
“小伙子,这个药方谁写的?”
“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他们医院什么时候来小姑娘了?刘大夫又带新弟子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中药房的人去门诊看热闹,还真是个小姑娘。
穿着一身蓝白碎花小棉袄,耳后一对整齐的小辫子,一张嫩脸白白净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一汪湖水般清澈。
啧啧,这小姑娘长的真标致。
“刘大夫,这是你收的弟子?”
“不是,小姑娘这几天不上课,我叫她过来跟我学学。”
穆清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哥哥姐姐们好,我叫穆清。”
一个秃头的青年兴高采烈,“哎哟,可真会说话。”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小姑娘客气,你还当真了,人家叫你一声哥哥你好意思应下?”
“这是谁家的姑娘?”
刘大夫笑道,“解毒药方知道吗?”
“那肯定知道,二师五团的穆继东穆连长上交的。”
刘大夫指着穆清,“这是穆连长的闺女,方子都是她给的。”
大家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刘大夫轻哼一声,扬起下巴,“这世上呀,咱们这样的普通人是绝大多数,不过偶尔也有几个天才出现,就看有没有运气碰到了。”
从小到大被夸了不少,穆清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她笑了笑,对刘大夫说,“我先回家了,我回去晚了我妈要来找我了。”
“回吧,下午就不用过来了,你明天上午再来。”
“好,谢谢您。”
穆清走后,刘大夫也走了。
和刘海波关系好的人,攀着他肩膀,“兄弟,你师傅说的是真的?”
刘海波叹气,“我师父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你们什么时候见他说过瞎话?”
“我看也不可能是瞎话,当初为了解毒药方,你师傅和后勤部长亲自去谈的,后勤部长也知道。”
“真是牛啊!要说出身,我记得有人说过,穆连长是乡下人吧,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姑娘?”
“天才嘛,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
这一上午,刘海波眼睁睁地看着他师傅言传身教,除了把脉不太会,他师傅问到什么知识她都知道,还能说出哪本医书第几页。
而他嘛,除了会摸脉,其他的都学的一般。他从小跟着师傅学医,从打杂晒药材的学徒工干起,也十几年了,穆清提到的有些医书他甚至没看过。
这就离谱了!
刘海波感到深深的挫败,感觉这二十多年白活了。
穆清一路走回家,后背微微冒汗。
林玉连忙拿了张干帕子垫在她后背,“我刚说骑车去接你,你这就回来了。”
“上午病人不太多,看完之后刘大夫就叫我回来了。”
“下午还去吗?”
“不去,明天上午再去。”
“好玩儿吗?学到啥了?”
穆清笑道,“把脉挺有意思的,刘大夫教的也挺好,说的简单易懂。以前我看医书迷迷糊糊的地方,经过他这么一说呀,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上辈子高门大户的女子,说是要学琴棋书画女红中篑持家之道,实际上,因为妇人病不好宣之于口,妇人们多少懂点医书,长辈也会告知晚辈一些方子。
不过也就是方子罢了,把脉还是很难学懂的。她一直觉得把脉是门大学问,现在嘛,她觉得把脉好像也没那么难。
不对,或许可以说,学到宫廷御医那样把脉的本事还是非常难,不过,不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就容易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林玉问闺女,“以后你跟着刘大夫学把脉?”
“年前不上课这段时间跟着学一学,年后回来没空,就不去了。”
“也对,年后回来你要去学校读书,还要跟着霍老师补课。”
林玉说道,“刘大夫真是个好心人,就因为舍不得你的天分,就主动提出要教你学医,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可要好好谢谢他。”
“嗯。”
下午张钦来找她下棋,“咦,你看的是什么书?”
“医书。”
穆清放下书,“你过来,我给你把脉。”
张钦哈哈大笑,“你不是只会背方子么,你可别乱下诊断。”
“试试嘛。”
“试试就试试。”张钦撸起袖子,“你给我看看。”
穆清嫌弃地瞥他一眼,“把脉不用看你的胳膊。”
“这不是让你看清楚些嘛。”
“你坐下。”
张钦坐她对面,手腕放在棋盘上。
穆清双手把脉,过了几分钟,还没动静。
“怎么样?”
穆清面色沉重,“我把不出来。”
“我这是什么大病?”张钦心跳都加快了,扑通扑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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