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继续准备大考,和等待放榜的时光,日子由仲春过渡至夏季,我和子晞都录取了,她放榜当天就打电话给我,直接从手机的另一头对着我尖叫,小姐……炫耀肺活量真的不需要用这个方式。
本以为只会是考试当天的小插曲,所以整个暑假里,我还真的没有再想起那位白衣男。直到夏天尾巴的新生训练那天,我在班上撞见他时记忆翻涌,愣了一愣,那个不经意滑过我脑海的小想法,有了解答的机会。
纵使已经是八月末,暑气仍然蒸人,知了们虽然不如初夏那样声嘶力竭,却还是拚了全力歌唱。
我穿着崭新的浅蓝色制服踏进校门往美术班教室走,铁灰色的百褶裙第一次穿出家门,还僵在一个生疏的状态,等我终于抵达教室门口,我没有急着找子晞,毕竟我只需要替她祈祷不要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时间还早,教室人不多,我可以清楚看见坐在窗边的他。
晨光推窗而入,金色的光芒如薄雾披在他身上,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一样。
要不要走过去打声招呼?
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明明我们也不算认识,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重点是,他记得我吗?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各方面来剖析,显然都是否定的。
我还在为自己的结论心安,他就抬头往门口看,也看到我了。
我们同时怔住。
他回神后没什么犹豫便抬起手,朝我挥一挥,亲切得好像我们认识超过五年。
呃……我真的觉得我们连「不熟」的程度都称不上……
我挤出笑容,慢慢走过去。
「早安,同学。」他说,声音和考试那天一样清朗。
我停顿了几秒鐘,才回道:「早。」
「上次忘了问你的名字,我是郭锦鸿。」他微笑。
我单手捏着制服下襬,答:「嗯,苗绍蓁,我叫苗绍蓁。」
他笑了笑,「我的感觉很准吧?我们都考上了。」
他一说,我才想起他当天说的话,不禁也笑了出来。
而这一笑,我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只有「这么」紧张。
「对啊。」由于不知道该接什么,我接着保持沉默。
我真的是太没用了。
总是学不会跟男生侃侃而谈。
没办法,这对我来说就是太彆扭了,我还不如被淹死在顏料里。
呜呜。
他似乎以为我没什么搭话意愿,轻咳了几声,说:「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我点点头,没有在他隔壁的空位坐下,反而坐到隔了他一排的位置。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难搞的女生?
可是我只是不想坐在男生隔壁,再者大剌剌坐他隔壁感觉是在装熟,很奇怪啊。
我简直是万念俱灰。
陈子晞,赶快到学校解救我啊!
后来,导师时间班上换了座位,子晞坐在第一排,我则是在她的后两个位置,郭锦鸿抽到离我很远的后排区。
这个形势看来,我跟他好像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新生训练的重点除了各处室老师的介绍和校园导览,就是直属认亲的时间了,高二高三生会来寻找和自己高一班级座号相同的新生。
一般来说,因为高三要准备升学考试,而且经过二年级的分班,许多人在高一班级上的归属感已经削弱大半,对这类社交活动较没兴趣,所以主要是高二的学长姐会带一些简单的卡片或小礼物到新生教室找自己的学弟妹。
不过美术班高中三年都不分班,三个年级之间也有很多互相协助的活动和展览,因此二三年级的学长姐大部分都会来认识一年级的直属,甚至还有几个已经升上大学的。
午餐时刻,除了认亲人潮,还有一些社团入班宣传,整个教室一片和乐融融,我的两个学姐也带了饮料和小礼物,简单地对我介绍高中生活的琐事和以后要准备的用品。
中午快结束时,和大部分的学长姐一样,她们留下联络资料后离去,教室又恢復安静,很快地开始了下午的行程。
「嗷我的直属学姐真的好亲切,而且长得很漂亮。」子晞在下课时喜孜孜地对我说,「噢,你想好要参加什么社团了吗?」
从我们教室后的走廊可以一览整个操场,缺点就是离美术专科教室太远了,要从面对操场的另一侧跨过中庭。
「还没,不过美术班应该很忙,我想选比较轻松的社团。」我转开洗手台水龙头,回应她。
下午的球场已经有学生在运动,整个校园充斥着吵杂的谈话声和球体碰撞声,青春无垠。
「哦,我也还在考虑。不过我学姐是社团干部,她说了好多活动都好热血,让我很心动,感觉高中没认真参加个社团会后悔。」她手臂贴在一旁的围墙上,下巴靠在上头,迎着操场的朝气蓬勃说道。
接着她又说:「对了,我七月投稿的美术比赛初审结果出炉了,我有入围哦!」
「哇!恭喜你耶,不亏是我们陈子晞,祝你决选好彩头。」我笑嘻嘻祝贺她。
「说什么啊,要不是你死不跟我一起投稿,你的成绩绝对比我好上很多。」她瞪了我一眼。
我边甩掉手上的水珠边转头想接她的话,就看到郭锦鸿从我们背后走过。
他发现是我,礼貌性一笑,我也机械似的对他点点头。
「你认识他啊?」子晞在他走远之后问我,「我学姐跟他同一个画室,听说他很强耶,得过几次奖。」
「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有这些小道消息啊?」
她没理会我的消遣,眼神还锁在郭锦鸿的背影上,她看了许久终于看出一点端倪:「他……不就是考试那天的白衣男吗?苗绍蓁,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我无奈地瞪她,「还不都是你,就是他那天把我掉的东西拿给我啦。」
「咦?你有掉东西吗?我怎么忘了?」她眉头一皱,又陷入沉思。
「算了,你不用想了,这种事又不重要。」我咕噥,双手在制服上抹了把,让腰侧印了个手印水渍。
莫名其妙,她居然记得郭锦鸿的长相,却不记得我掉了东西,见色眼开,病得不轻。
「你就是这样,总是没有追根究柢的精神。」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而且这是两回事吧!」我受不了地反驳,「事情要分轻重与否,再来决定要不要花脑筋思考啊!」
「行,都给你说。」说罢,她拋下我,跟着响起的上课鐘声快步走回位置上坐好,回头又给我一个鬼脸。
神经病,她才喜欢逃避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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