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早餐店,点了两份肉燕,两份生煎。
还没开吃,宋刚也进了店。
“噢,惟燃,今天也来这吃?”
谢惟燃给誓洇递沾碟的手一顿。
“师兄,这有位置,坐吧。”
宋刚也不客气地坐过去。
落座时打量了一眼誓洇。
誓洇一听那句师兄,自是心里跟明镜一样。
“您好,我叫誓洇。”
宋刚点点头,望向谢惟燃。
“是他弟弟?”
谢惟燃笑了一下。
“嗯,誓涟他出差了,让我帮忙照管他几天。”
照管这个词非常可圈可点。
誓洇低头舀了勺肉燕送进嘴里,谢惟燃一把拦住。
“烫,吹吹。”
温柔得像哄小孩儿。
誓洇桌子下的手不可抑制地抓了下裤子。
于是听话地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谢惟燃顶着宋刚那关切的表情,收回手。
“誓洇是吧,之前怎么没听惟燃提起过?”
誓洇闻言抬起头来。
“我最近才回的老家,之前都在云南。”
宋刚点点头。
“看起来有二十出头了吧?结婚了吗?”
誓洇摇摇头。
“二十八。”
宋刚又继续点点头。
“看起来真年轻,像才毕业一两年的大学生,学什么的?”
谢惟燃一勺肉燕吃不出咸淡,眼看着宋刚开启查户口模式。
“软件工程。”
誓洇对答如流。
“哟,新兴产业,留在这边不是更有发展前景吗?”
“确实是,不过想在云南定居,一毕业就过去了。”
这时候刚好宋刚点的早餐也到了,也就低头吃饭没再问话。
誓洇继续吃,沾生煎的时候沾到一粒花椒没注意,嚼得稀碎,麻了半条舌头。
皱着眉也没说话。
谢惟燃低头看他,拿纸递到他嘴边。
“吐出来。”
等他低头吐完,起身去拿了两瓶水。
一瓶递给了宋刚,宋刚点了点头接下。
另一瓶拧开递给誓洇。
“吃不惯花椒啊?”
宋刚关切地问了一句。
誓洇喝了口水,还是麻得皱眉。
摇了摇头。
“吃花椒长疹子。”
谢惟燃起身给他换了个沾碟来。
好不容易把饭吃了,疹子已经爬上脖子和手。
誓洇挠了挠,一挠红一片。
谢惟燃拉着他不让挠。
“忍一忍,我去买药。”
宋刚连忙给他指最近的药店。
“拐角那边就是了,快去吧。”
谢惟燃跑着去的。
宋刚也差不多吃好了。
誓洇已经挠到脖子上,连眼睛都红了,看起来悲伤得揪心。
“誓洇啊,我这么叫你可以吧,你给我的感觉啊,太悲伤了,和我死了妹妹妹夫侄女儿那会儿看起来一样悲伤啊。我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哥哥和惟燃肯定可以照顾好你,你不要太难过了。惟燃的性子我知道,他在乎的人才会这样对他好,也是不容易啊。”
誓洇痒得难受,听了宋刚的话更难受,低头抹了抹脸上的泪。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死过一次了,我都知道。”
誓洇说得小声,宋刚却听得很清。
看来也是个苦命的人。
誓洇擦干了眼泪,谢惟燃跑回来,手里捏着药膏。
“手给我。”
他坐下给誓洇抹药膏,一处接一处地抹,脖子上也都抹到。
“还有哪里痒?”
誓洇撩了撩裤腿。
“我自己来吧。”
谢惟燃拉开凳子,半跪在地上,给他抹腿上的疹子。
宋刚看得一阵一阵的愣神。
能让谢惟燃做到这份上,他是头一回见。
抹完了药,誓洇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裤子蹭脏了。”
谢惟燃把药膏揣进口袋里,接过他递来擦手的纸巾。
“有你哥洗。”
誓洇笑起来。
他哥好惨,挣钱养家就算了,家务活也全包。
宋刚咳了咳,拿起谢惟燃买给他的水。
“想起一会儿有个会,那我就先回去了,惟燃啊,带着誓洇去好好玩一玩。”
“嗯,师兄慢走。”
谢惟燃收回目光,手指抹了抹誓洇眼角的泪。
“还痒吗?”
语气里都是心疼。
誓洇摇摇头。
“没那么痒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否则也不会忘记检查里面有没有花椒。
誓洇拿起水喝了一口。
“我们家只有我过敏,我从来不说,我哥也不知道。”
谢惟燃心又揪了一下。
“以后和我说,我会注意的。”
誓洇点点头。
“走吧,今天去哪儿?”
“看房子。”
本来以为会去什么顶级大楼盘,当车子开进巷子里,越开越清净,映入眼帘的是巧致的独栋别墅。
这个楼盘很早就有了,胜在便宜和风景好,也僻静。
车子停在一栋小楼外的院子里。
不是新的,但装修得很别致。
竹木玻璃花草,好像构成一个别样安静的世界。
进内院里,脚下铺的是木头做的地板,下面是空的,底部铺了疏水石子。周围竹栏种满了绿植,靠外院里还有几颗大树。
开了门,里面没开灯,但采光非常优秀。
誓洇猜测是某个设计师的私宅。
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二手的,拍卖会上拍到的。是个设计师退圈前的唯一作品,算是遗作了。”
谢惟燃领他在一楼转完,上了二楼。
二楼是卧室,分了三块领域。
很奇妙,就是三块。
均等的三块。
没有所谓父母房间儿童房间,是三个均等的房间,设置略有不同,床都一样大,空间也是,各配置有洗浴间衣帽间。
上了三楼,一半在玻璃里,一半在日光里。
露天放了椅子茶几。
这个房子算得上简单,量感也小。
又格外适合三个人住。
吃饭,睡觉,喝茶聊天。
主打一个陪伴式养老。
这位设计师,很懂啊。
“怎么样?”
谢惟燃站在阳台视野开阔的那一边,望着远处的湖。
“什么时候拍的?”
誓洇同样望着那片湖。
“三年前。”
誓洇稍微意外了一下。
听到他有些错愕的呼吸,谢惟燃笑了一下。
“誓涟今年过年的时候说,他不想等了,忙过一个季度,他要去云南,把你带回来,无论用什么方式。”
谢惟燃转头看着誓洇。
“他说一直很愧疚,觉得既对不起你,又对不起我。他那么骄傲,又那么自卑。”
誓洇不自觉又红了眼。
若说心痛,没有哪一刻在面对誓涟时他不心痛。
誓洇敬他,爱他,也畏他,惧他。
心有怜惜,喟叹,不忍,苦痛。
唯独,没有恨他。
如果爱一个人是隐忍,克制,而不是放纵,占有。
那誓涟确实是用这样的方式在爱他。
纵然血缘至亲,伦理不容。
他没有放弃,藏着掖着,也等着。
谢惟燃叹息一声,将他圈在怀里。
“我们比他们勇敢,是不是?”
谢惟燃是在意指那个世界的他们。
是啊,勇敢了不少。
誓洇闭上眼,眼泪顺眼角滑落。
有温热柔软的唇触碰在泪水滑过的地方。
替他拭去眼泪。
吻到浓时,手机响了。
谢惟燃摸出来,接了。
“惟燃,我刚下飞机,有个酒会,晚上你带着誓洇来。”
谢惟燃将誓洇暂时按在怀里。
气息有点不稳。
“好,我知道了。”
“怎么了,有点喘。”
“没有,爬楼梯呢,在水道这边带誓洇看房子。”
“他喜欢吗?”
“喜欢的。”
谢惟燃手指抚着誓洇的唇,揉弄着。
挂了电话,又低头吻到一起。
“晚上跟我去酒会,少喝酒。”
谢惟燃扶着他软烂如泥的身子,在他耳边仔细叮嘱。
“嗯…”
誓洇有点缺氧,靠着他也没动。
抱着温存了好一会,谢惟燃改抱为拉,带着他下楼。
“你决定好想什么时候搬过来,就搬过来,如果没想好,就先空着。”
关上门,谢惟燃抬起头看了看房子。
誓洇随着他抬头去看,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照着这座屋子,在发光。
“嗯,我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