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抬起头,目光坚定,“说到这里,我还没责问你们呢。我小时候因为鱼尾类蛇尾,遭到鲛族的嫌弃,被鲛族视为应该淘汰的同族,丢弃在海滩边。”
“如果不是夫君把我捡回去悉心照料,又用他在仙门比试中赢得的天材地宝为我引仙根炼仙骨过仙考,我确实不可能活到现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仙门也非常看重出身。夫君把我带回来后的一段时间,仙门众人并不欢迎我。
很多人觉得连鲛族都不要我,我就不该占据天凤仙门珍贵的弟子招录名额。
但我有夫君护着,大家才不敢把我赶出去。你们把功劳全归给别人,让我错认恩人,你们好意思吗?”
这回轮到秦岩震惊了。
他吸了几口塔内凉气,心虚地移开视线,嘴唇哆嗦了两下,“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清清得意地扬起眉梢。
瞧瞧吧,只要她拿出女主该有的气势,表示坚定地相信男主,这些路人甲就会开始紧张。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事?这不是应该问你吗?”
到了这种时候,她需要故作神秘,将问题抛回去,让对方先自乱阵脚。
秦岩更加心虚,慌得根本不敢看她,“问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连云掌门是天凤仙门的一把手,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是你爹,他向来坚持纯正的仙族血统,他都做了些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啊。”清清的手指勾过鬓边的一缕发丝。
连云掌门上位以来,着手清理仙门中的异类,主要针对的就是身上怀有妖魔血统的弟子。
她说得都是实话。秦岩多少也会对他爹的行为展开联想。
不错,她居然能熟练地运用挑拨离间这招,将矛盾转移到他们父子之间。
“多亏我和夫君情比金坚,才没那么容易着了你们的道。”清清微叹一声,她前进一步,秦岩就退一步,差点脚步踩空,滚下楼梯。
秦岩颤抖着手臂搭住灵木扶手,眼神里含有秘密被捅穿后的恐惧,又有几分释然。
没错,他的心底确实藏着一个秘密。
当年,他爹还是天凤仙门三把手的时候,就担心白泽未来对仙界是个大威胁,不希望仙门其他弟子与白泽走得太近,以免被引入歧途。
清清被白泽带回仙门后,她不信任仙门其他人,日常修炼都要待在白泽身边。
于是,五百年前,他爹动用仙门禁术篡改了清清的神识,让清清站到他爹这边,憎恶那些身怀妖魔血统的弟子,好让白泽将来孤立无援。
秦岩每每见到清清,都要要昧着良心给清清灌输他爹给的那些说辞,总是很难受,可他又不能跟他爹过不去。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会被憋死。
这下好了,清清师妹知道了事情原委,想起五百年前的事了。
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解脱。
只是,清清师妹好像真的选择性遗忘了这五百年间,她和白泽之间那些不愉快的事。
“秦岩师兄,你如此紧张,不就是心虚了吗?”清清绕到秦岩身后,轻飘飘地说着,继续给秦岩带去心理压力。
秦岩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连清清出招,他都意识不到。
清清将面具置放到秦岩脸上,再将昏迷中的秦岩丢到守卫身上,制造成两人搏斗的假象后,飞快离开作案现场。
“夫君夫君,我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你可以撤了。”清清出了塔,用玉简给白泽传完信。
“好。”
对面的话语落下,玉简在清清手心碎成齑粉。
……
“小贱种不仅砸我头,还敢诓我,让我白跑一趟。她没落到老魔头手里真是便宜了她,下次遇到,看我怎么收拾她!”
殷无涯骂骂咧咧地回到房间,气得震碎了不少奢华的琉璃仙灯。
金杯玉盏滚了一地,琼浆玉液溅洒在西极独产的龙虎毛地毯上。
他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折磨清清的数种办法。
一转眼,卷帘被风吹起,窗台上赫然多了个人影。
殷无涯看清人后,脸上神情由错愕逐渐转为惊恐,“白泽师兄?”
白泽幽幽地走过去,冰凉的指骨搭到殷无涯的手臂上,由下而上,触到接近肩颈的位置。
殷无涯如同被魔域最毒的蛇缠上一般,凉意自皮肤表面侵入他的心内。
他还未来得及眨眼,整条手臂已被白泽挥剑斩下。
手臂的骨头磕到地毯上的杯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白泽似乎很喜欢听到这类声音,询问殷无涯的声音都变愉悦了,“这样收拾,你可满意?”
“白泽师兄,这里可是天凤山!”殷无涯的面上冷汗涔涔,想要厉声斥责。
他扶住肩颈处的伤口,咬牙切齿道:“你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竟然还敢残害同门,你知不知道我若是有恙,整个仙门和灵鹫家族都不会放过你。”
还没骂完,另外一只胳膊也被卸下。
白泽就喜欢猎物在面前挣扎的样子。
殷无涯骂得越大声,白泽越兴奋。尤其是很久没有碰到过情绪如此激动的猎物了。
殷无涯经历了彻骨的疼痛,由怒骂改为哀声求饶,“白泽师兄,不管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都请你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有话好好说。这样吧,不管你需要多少灵石灵宝,我都可以赠送给你。”
巧了,无论是愤怒的情绪还是害怕的情绪,白泽都喜欢。
白泽卸完殷无涯的两条胳膊,平静地摇头,“不够好看。”
他像有强迫症,一刀一刀地在殷无涯腿骨上细琢,要粗略地雕刻出灵鹫本体。
“白泽师兄,我求……求你……”殷无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白泽创作出令他满意的艺术品,终于起身,丢下银色面具。
白泽前脚刚离开,剑痴后脚就从窗台跳了进来。
剑痴冲到殷无涯面前,兴致勃勃道:“高人,我终于抓住你了。你究竟何时同我过招?”
“你的手脚怎么了?”剑痴看到殷无涯的惨状,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了然地点头:“哦,自己砍的?”
殷无涯没了手脚,动弹不得,紧拧着眉头,痛苦地催促:“你……你快去告诉掌门,罪徒白泽……居心不良……势必要连夜追杀。”
庭院中火光渐盛,窸窣的脚步声临近。
连修掌门已经率仙门众人赶过来了。
“藏书阁禁地失窃,据守卫们说,擅闯禁地的贼人是往这边来了。”连修掌门是仙门中的二把手,他一眼看到殷无涯身边的面具,神色肃穆地问剑痴:“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追到了贼人吗?”
剑痴如实地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他来藏书阁前挥剑,我追着他过来。”
一名侍从匆匆进门,禀道:“报告连修掌门,属下等人在藏书阁发现了戴面具的秦岩公子和一名藏书阁守卫,两人看起来像起了争执,打成两败俱伤。”
秦岩平日里和殷无涯走得近,任凭殷无涯如何辩驳,两人怎么看都像是串通好的。
连修掌门居高临下,肃声道:“殷无涯,你竟然擅闯禁地?说,你在禁地了窃取了禁地哪些书的内容?”
殷无涯一面要捱着疼痛,一面要极力为自己辩解,汗珠辛苦地坠落,“我没有窃取任何禁书内容,连修掌门,你要相信我。”
身侧侍从适时地对连修掌门回报:“据那名守卫醒来说,他曾看到过贼人的一卷摄符录,上面的名字就是无涯公子。”
连修掌门抬手示意,让侍从去殷无涯房中搜索了一圈,“禀告连修掌门,殷公子房中的摄符录少了三卷。”
仙门的摄符录在发放时,都会留有记录。
殷无涯的摄符录凭空少了三卷,连修掌门不由得怒目道:“殷无涯,你的摄符录哪里去了?”
“摄符录?”殷无涯在脑海中苦苦搜寻今晚发生的事。随后,他恍然大悟,斩钉截铁地说:“白清清?一定是白清清拿走的,是她将我骗到瑶华师姐那边,再借机行窃,嫁祸给我!”
连修掌门大手一挥,让人去把清清唤了过来。
清清像是刚从睡梦中被人硬拉起来,满脸都是疲倦和不情愿,连头发丝都有几分凌乱。
连修掌门把殷无涯的话重复一遍,质问清清:“你晚上来找过殷无涯?”
清清紧拧眉心,看着是在卖力搜刮回忆。
她慢慢点头:“对,无涯师兄的庭院里栽了整个仙境都买不到的碧幽果。我听闻他往瑶华师姐处送去不少,就想来问他能不能也给我几个,但他只让我滚。”
殷无涯平常只看得上天赋力高的弟子,对清清的态度一直不太友好。清清如此解释,倒是没有人怀疑。
“无涯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清清打了个呵欠,懵懂地打量殷无涯,迷迷糊糊地问道:“我都听说了,你晚上去藏书阁盗了禁书。有一些邪术是需要先挥刀自我解决的,你该不会就是练的那种吧?”
“闭嘴,不该你说的话不要说。”连修掌门和几位师兄不免睇她一眼,警告她不许提那种邪术。
殷无涯气极,“你少来!白清清,就是你,你早就想好如何盗禁书,如何引开剑痴对不对?”
清清纳闷,“你觉得凭我的本事能和剑痴过招?我连你都打不过啊。”
“但你的夫君白泽可以啊。”殷无涯咬紧后槽牙,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连修掌门,罪徒白泽已从孤崖逃脱,请速去追捕!”
第9章
清清心神一凛,缓缓地发问:“无涯师兄,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夫君串通好了要陷害你?”
殷无涯非常肯定,“不错,白泽还断掉了我的手脚。”
清清却是话锋一转,反问他:“我为何要帮着那个恶徒?”
殷无涯糊涂了,“你什么意思?”
清清疲倦地揉过眼皮,非常大义凛然地说:“众所周知,白泽如今是天凤仙门待审的恶徒。无论结果如何,在他被关押的这段期间,我都要以仙门要义为重,远离那种有可能对我仙界图谋不轨的恶徒。我避开白泽都来不及,怎么会和他沆瀣一气。”
当下这种情况,她当然要努力和白泽撇清关系,让其他人觉得他们两个没有串通的可能。
清清说完,旁人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情绪,仿佛她本该如此。
殷无涯心急如焚,只能挑这么个不合适的时机场合,将备好的说辞抖出:
“你们别听她瞎说。她和白泽这两天就不在仙门内。他们去了月半海,还在我们营救瑶华师姐时,她就偏帮白泽,和魔域那个老魔头一起阻碍我们。”
同行的几位师兄早已达成统一口径,异口同声地附和“没错,他们两人都是和妖魔勾结好的。若非这两人,我们几人怎么会中了海神的招。”
清清暗自佩服这几人冒领功劳后,还要倒打一耙的水平,觉得白泽会血洗天凤仙门,还真可能是因为这帮人太能作死了。
她刚才观察过大家的反应,感觉自己的演技应该挺有说服力,也一起继续睁眼说瞎话,“我就算偏帮谁也不可能那么个恶徒。你们都能说出我偏帮白泽这种话了,那怎么不说我是神女呢?也是,你们若说我是神女,大家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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