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外人 作者:鱼汩月
第二十二章
红楼外人 作者:鱼汩月
第二十二章
寅正，卢熹微起床时，见丹阙眼睛红红的：“你下去休息吧，这儿有随心她们，折腾了一夜你也乏了。”
丹阙心里受了姑娘的好意，口上却回：“我不打紧，今儿刚刚跟绿烟去了的巧芯回来了，说是人不中用了，已是回光返照，绿烟怕是这热孝中都回不来了。”
卢熹微心中可怜绿烟，卢家待人宽厚允了她回家也是自然，就说：“难为她了，你从我的小库房里取一件石青色妆花缎子给她，再让跟着的嬷嬷帮着料理料理，等她缓过来再回来也不迟。”
平时随心与丹阙三人争吵也是有的，但是心里面觉得她们都是卢府的人，就算给人欺负了，也是只有她欺负得别人欺负不得的，于是道：“姑娘，这群放印子钱的都是些挨千刀的吸血鬼，千万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丹阙听了随心这样义愤的言语，平日里对她的不喜就都消散了，抱着盆也说道：“随心讲得对，这世上还是要讲王法的，不能叫他们这么轻松！”
卢熹微心里面也有了成算，可是不好明说，只一边洗脸一边说：“叫咱们府上赶着去管这些事儿是不应该的，自有苦主去告，官府去管。姑母就快到了，你们赶快也准备准备吧，今儿都打起神来。”
吃了早饭，整理了一番之后，快正午的时候，女眷们守在二门上等着姑太太回门，卢熹微领着苏荷带着一众丫鬟，溱妈妈带着有头有脸的管家媳妇子。
庄子门口远远的能看见车队，那头一辆马车是一品诰命的装扮，后面还有两辆皂色普通马车，旁的仆役都跟着一辆装满了箱子的平板车走在后面。
眼看着马车就走到庄子门口，前面的马车上的人下来，坐上媳妇子拉的小车往内院走，其他的人就各自搬东西的搬东西，拿行李的拿行李，安排的有条有理。
一个秀丽端庄的妇人，就着一个嬷嬷的手下车，身后跟着一个六七岁的俏丽女孩。
“给姑太太请安，给表小姐请安。”
丫鬟婆子们请了安，卢有清见了卢熹微，说道：“熹微比八月节的时候还要高了，别立在这儿了，咱们进去吧。”
旁边立马有婆子上来夸表小姐聪慧漂亮的，卢有清一眼瞪上去：“溱大姐姐，叫她们没事儿就散了吧，个人都有个人的活计，规矩不可废。”
这话听在溱妈妈耳朵里已经很重了，吩咐众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陪着卢有清往寿和堂看卢有涯。
兄妹俩又是一番叙话，因为卢有清一路颠簸，没说几句就去洗漱了。
卢熹微忙活着接风的饭食，几个小菜都是亲力亲为的，对于这个姑母她十分的敬重。在小厨房忙里忙外，夏菡一时进来找她，卢熹微就与她单独来到一处僻静处。
“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昨天晚上绿烟家出了事，卢熹微便想着叫丹阙去找大管家，查查是什么人放的印子钱，转念一想，卢府的大管家毕竟太显眼了些，卢府有自己豢养的江湖人，便叫平时跟他们打交道的夏菡去问问。
夏菡悄声在卢熹微耳边回了一些话，卢熹微听了眉头皱了一下，没说什么让夏菡出去了，然后回到小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饭食都是庄子上的野味和山里面的特产，宾主尽欢，只是那柳家的小女儿名叫柳昙的，对同龄的苏荷颇是好奇，一味的跟苏荷聊天，但是苏荷生有些腼腆，十句话能回两句就算好的。
一时柳昙觉得无趣，一旁卢有清见了，便对哥哥卢有涯叹息道：“昙姐儿在家太孤了，身边连个姐妹说话的都没有。”
柳家的内闱干净，柳芳也颇敬重妻子，相敬如宾之外，也相互扶持，于是府中竟然只有一对嫡子嫡女。
卢有涯从当年自己母亲的郁郁寡欢中，体悟颇多，女子善妒，他不希望那些龌龊事在自己的家中出现，能做的不过就是不纳妾，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论皇帝赏赐的平妻，还是发妻的早逝，卢有涯都没有能够了却心愿。两位妻子相继离世后，他在绿衣堂提了一副字，“千与千寻千般苦，一生一世一双人”。
兄妹两个打算说些话，让卢熹微照顾两个妹妹，他们俩便来到了暖阁。此时夕阳西下，阳光倒还充足，两人坐在暖阁的玫瑰椅上说话。
卢有清从身上的荷包里面拿了一点香膏，添到那鎏金银竹节高柄博山炉中，满室都是白茶花的香味。
“听说前几天北静王府里面出事儿了？”卢有涯饮了一口银杏茶问道。
“我看那水溶是个不错的小子，虽说他娘是权家的，但他不是个糊涂的。”卢有清没喝过银杏茶，突然被入口的苦味涩到，皱了下眉，“他老子也就这么一两天了。”
“去打猎还能把一位王爷给闹没了？”卢有涯知道这个北静王能闹腾，却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是被自己给闹腾没的。
“这位北静王爷，向来自揣风流，这回是闹着与那个朝鲜来的世子交好，两人一处吃喝，结果被朝鲜的逆党伤了，倒叫那些渤海人捡了个大便宜。我出门的时候，我们老爷还在叹息呢，呵呵，倒是难得见他这么说一个人。”
卢有涯见妹妹笑了出来，自己也笑了：“我倒是能猜到他说什么，是不是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卢有涯学得极像，卢有清一时笑得厉害，拿了手绢遮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你如今这样才好，回到娘家，就该向当姑娘是一样，说说笑笑。你当年知道劝你嫂子，怎么不知道自己放宽心呢。”卢有涯看着妹妹的笑颜，不禁想到妹妹也是当家主母，这些年难得展颜。
“哥，你当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呢，男子本就重欲，喜新厌旧是最正常不过了。”觉得自己刚刚不庄重的卢有清，板起脸来端庄的又抿了一口茶，此时倒觉得，这份苦多像女人的苦，只能往肚子里面吞。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但是气氛总是沉闷的，卢有清身体也累坏了，便散了休息去了。卢熹微那边的柳昙自然也是乏了，本来就是小孩子，乐得早早休息去了。
苏荷送走了柳昙放松了一口气，卢熹微见她这个样子，无奈一笑：“你也别闷着，说说话多好，她在家也是极难得这样的，你们俩玩玩闹闹才好呢。”
“姐姐，往南边去，能带上我吗？”苏荷低着头，好半天才问了这么一句。
“本来也想着春天能跟你一处去散散心，可是如今你有了那么一个身份，进了腊月说不得就要入了。”卢熹微皱了皱眉。
苏荷懦懦的说：“我晓得了。”
看着子本来就内向的苏荷失望的小脸，卢熹微说不出来的心疼。她对这个妹妹还是很疼惜的，苏荷乖巧听话，虽然子有些软，可是长得冰雪可爱，由不得人不爱她，如今她要进去，跟卢熹微偶尔去看看皇后娘娘不同，那是要放在中教养，将来想出来只有大婚一条路。这样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们身为女子，有太多太多的无奈。
此时正是泡汤的好日子，每日带着柳昙和苏荷同玩，也是热热闹闹的。此时的柿子是极好的，卢熹微就让人拣上好的往贾府姐妹处，顺道打听一些事，听说长安知府打了告状的绿烟等苦哈哈，把那些放印子钱的贾府忠仆们好好褒奖了一番。
汤山的庄子连着庄子，这一日有人拿了帖子来请，说是一户乡绅家中的外孙女儿及笄，因与卢府有旧，所以冒昧来请，庄子里的王婆子说了几句好话。那婆子是个老人了，说道，两家祖上是世交不假，那张金哥也是个极好的，那张家不过是个大财主，却生出这么个女儿来，正所谓“老鸦窝里出凤凰”，只是家中女长辈多已不在，想请姑太太来主持及笄。如此一来倒也合规矩，卢有清闲着无事便带着三个小辈去了，这张金哥果然长得俏丽，为人又极端静守礼，几日相处下来卢有清十分喜欢，连柳昙也极喜欢，投了卢有清的眼缘便认了干女儿。
过了几天的功夫，柳家匆忙来人，道那北静王果然去了，卢有清便回理国公府去了，离别时自然泪眼婆娑，这样清闲的日子是卢有清一年中最轻松的几天。
卢有涯也带着卢熹微和苏荷回到了随园，往来、拜谒、祭奠自不必说。
北静王是皇帝的肱骨之臣，如今去了，到让那忠顺亲王炙手可热了，连带着与之交好的各府各派都弹冠相庆起来，一时风云涌起。
卢有涯闭门不出之时，皇帝却下旨升了卢有涯为户部尚书。户部原是北静王管辖，如今成了众矢之的，皇帝抬出了卢家平息争端，却也无形之中使卢家有了一个翻身的契机。
贾府在腊月十二卢熹微生日之时送了大礼，因为卢幽微身子不好到没有来，卢熹微也没有请客，只陈瑞莹、卫若玉、李纨送了礼来。
年前卢熹微进讲了要往江南别院的事，方皇后又是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而苏荷正式以郡主之名养在中。
除夕时，卢家充满了温馨的气氛，围在一处吃吃喝喝。大管家卢榕在门外徘徊了几次，才开口：“老爷，贾家来信说大小姐早产了，情况怕是不大好了。”
卢有涯和卢熹微好不伤心，父女俩连夜赶到贾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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