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越交完钱回诊疗室,很自然的注意到了站在床边的李恪,十七八岁的男孩,长得帅气高大,望向喜欢的女孩子时,眼里赤诚又带着爱意。
他又看向病床上的陈照梁,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但现在又和朋友嬉笑起来,她注意到回来的他,眼睛歘地一下亮了。
他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条清澈的小溪,石子小鱼,空若无依。
笨拙的小孩,还不懂怎样去隐藏爱。
陈知越很轻地叹一口气。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何筝月看了一下微信消息:“他们知道你进医院了,都准备过来。”
陈照梁忙说:“别让他们来,我直接跟着舅舅回家了,你帮我把东西收一下,明天让赵叔叔接你回去的时候顺便给我带回来。”
“多麻烦赵叔叔,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顺便嘛,我答应叔叔阿姨要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何筝月看着她满身伤,又有点想哭:“别操心这些了,你回去好好养病吧。”
打过破伤风针,陈知越将她抱上车,转身又和何筝月并李恪道谢,李恪态度不显热络,何筝月却眉开眼笑,挥着手直喊舅舅再见。
陈照梁的腿不能打弯,只能背靠着车门,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坐在后座。陈知越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她:“我给医院打了电话,回去后做一个全身检查。”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大概率是生气,陈照梁很有眼色,低垂着眉眼应了一声。
整整两个小时,陈知越没有和她再说一句话,车子开到私立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车门一拉开,护士推着轮椅过来,扶她坐好,一边询问她的感受一边替她调整腿架。
进电梯上楼,偌大的轿厢,陈知越站在电子面板下,像是终于知道了绝情这两个字怎么写,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懒怠。
拍完片子,主治医生仔细看过,确定没有骨折和脑损伤。私立医院的服务一流,哪怕面对大小两块冰也是笑脸盈盈,检查结束后,护士推着她回地库,扶她上车后将轮椅折好放进后备箱。
车子开回金山路,家里的阿姨早已等到门口,待进了客厅,没想到老爷子还坐在沙发上。
“您还没睡。”
老爷子从沙发上起身:“我睡得着吗?”
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陈照梁,现在倒是乖了,低眉顺眼也不吭声。
老爷子看见她搁在腿架上的腿:“医生怎么说,这是骨折了?”
陈知越答:“没有,腿让梯子划的,身上就是擦碰狠了,万幸没伤到要害。”
听见她没出大事,老爷子眼一瞪就要训人,陈知越了解父亲,往前走了一步,手背在身后摆一摆,示意阿姨赶紧推她上去。
阿姨很有眼色,推着她便往电梯走,老爷子冷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当晚,阿姨帮她洗完澡,陈照梁没什么负担地很快入睡,真正痛苦是第二天,撞在梯子上的淤青全部显现出来,青青白白遍及全身,尤其是后背上的两道痕迹,还带着血瘀。
阿姨看得直皱眉:“得拿药酒揉开,不然有得你疼。”
阿姨拿了药酒,洗净手开始替她揉,手刚触到背上的皮肤,陈照梁便开始叫,随着阿姨的大力按揉,眼泪一下子蹦了出来。
“好疼好疼,阿姨,我不揉了!”
人在疼痛下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扑腾的像条鱼,阿姨差点按不住她,只好一边揉一边安慰:“这是为你好,不揉疼得更久。”
她一面是疼,一面是伤心,头埋在枕头上呜呜的哭:“我不要为我好,我不要。”
阿姨只当她说的是孩子话,嘴上说着马上就好,手上的力气却没少使,等按完,陈照梁趴在床上,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
她全身就只着一条内裤,身上除了青色的淤痕就是晃眼的白,长得没一处不好,阿姨拿着睡裙扶她坐起来换上:“幸好没出大事,要是骨折或是这口子再深一点,留条疤,别说你爷爷和舅舅,你自己都得后悔。”
陈照梁嫌弃自己一身药酒味,穿好了衣服,又重新躺回床上,她现在就是一条腌入味的咸鱼:“才不会,根本没人关心我。”
阿姨失笑,下楼后只把这话当作笑话说给老爷子听,陈知越也在旁边,听了却有半刻失神,能轻而易举看透心思,不代表就能够处理得游刃有余,昨天仅是稍显冷淡,今天已是怨怒交加,要是一味疏远,不知道最后要闹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这,陈知越就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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