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自私也好,但你应该能体谅阿介是独子,我不希望原家到这就没有后代的压力,这叫我以后怎么去面对原家的祖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中国人亙古不变的传统观念,连她都无法反驳,何况是思想更为保守的老人家。
她听原介廷说过伯父过世得很早,他其实对父亲没什么印象,伯母就这么一个儿子,咬着牙含辛茹苦把他拉拔长大。
幸好他够上进,大学一毕业就拿着奖学金出国深造,工作上也一路顺遂,贴心又孝顺的他懂得反哺,让母亲享受着衣食无虞,提早退休的休间生活。
伯母辛苦了将近一生,为了儿子不改嫁,一辈子期望都加倍投注在他身上,包含对于不在身旁的丈夫的爱,那是难以避免而且难以责备的情感转移。
海遥现在才发现,伯母对阿介的期望有多高,她造成的伤害就有多大。
双手包握住她拿着筷子的右手,原母真心诚意地道:「我知道你们交往了十年多,你把女人最珍贵的时光了都给了阿介,这我很感激……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好好想想未来,如果阿介还是选择你,我没第二句话,但或许你们都只是太习惯对方,分开之后才发现那已经不是爱情了,你们反而可以去追求更想要的人生,到那时候我希望你可以祝福他,好吗?」
海遥明白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已经分开了就没可能会再回去,至少她没这个打算。
让彼此「公平地」好好想想是要建立在双方对任何事都明白坦荡的基础上,但原介廷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过年前伯母单独约她出门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也是为了单独跟她吃顿饭就提早改班机回台。
老人家的做法很明显,原介廷对这段感情始终如一,从未有动摇的念头,要他主动提分手不可能,伯母也不会有勇气让他知道,不然可能不是单纯地掀起家庭革命这么简单,于是这艰难的任务就落到她身上。
她想,这是要她当坏人啊……
但她却是感谢她有这个机会,两个人天真无邪的爱情可以维持多久?她担不起让原家无子嗣的罪,担不起。
放下碗筷,海遥反手握住满佈皱纹的手,虚弱一笑。「我们已经分居了,请你不用再担心,我也相信伯母你说的,我们只是太习惯对方,分开之后都会有更好的未来。」
盯着她故作坚强的脸庞,原母眼眶湿润。「谢谢你海遥,谢谢你……」眼泪直掉,为了感念她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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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气团来袭,气温又更低了,在躺椅上睡着的海遥被冻得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黑,呼呼叫的冰冷寒风是透过厕所的对外窗传进来。
下午从伯母家回来后她简直精疲力尽,一坐下竟立刻睡得不省人事。
套上羊毛家居针织衫,她将阵地转向床上,床头灯晕黄的灯光在黑暗中将她温暖的包围起来,与外头街道上隐约传来的人群嬉闹声彻底隔绝。
侧身抱着肚子,她试着去感受里头的小生命。
一个月,在分居后她竟然发现她怀孕一个多月了。
中午公司餐厅重口味的菜她闻了就想吐,醃製的酱菜让她反胃,以前最喜欢的桂圆红枣茶也喝不下口,却变得嗜睡成天无精打采,种种跡象她早就注意到,但一直没往怀孕这方面想,还打算找天请假上医院做个检查。
直到一向准时的月事没来报到,她才惊觉事情不对劲。
怎么会怀孕呢……
避孕的事虽然不是她在做,但原介廷一向很小心,她的安全期他瞭若指掌,几次擦枪走火没防护措施,他也会事后让她吃药,但这情况很少,他不希望除了心脏慢性病的药之外还造成她的负担。
因为情况不常所以她偶尔也会松懈,忘了等时间一过就乾脆不吃,会是这样有的吗……
为了她的身体状况,原介廷总是小心翼翼,他的手法极尽柔情,从没让她不适过,但他呢?男人动情的时候不会还像个完美情人,她甚至怀疑他有好好享受过吗?
等一下,汪海遥你这是在想什么!
惊觉自个儿竟回忆起两人床第间的亲密事,脸上一阵热,她翻身埋进枕头里。
都分居了不是吗?照她的计画接下来就是分手,她不能动摇。
目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妇產科医生,听了她的病史之后医生对留不留这个小孩持保留态度,建议她找她心脏的主治医生讨论。
医生要说什么她也都知道,她的身体她最清楚,听说三个月之内做决定都还不算太晚,何况到现在除了害喜,她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症状发生。
「叮咚、叮咚!」
就让她再考虑一下吧,不过无论如何,海遥都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阿介跟伯母。
她忘不了伯母在她眼前掉泪的画面,如果给老人家希望最后又落空那更残忍,如果没落空她平安產子的话那也是十个月后了,到时候就真的是有各自的人生了吧,她并不想打扰他。
「叮咚、叮咚!」微弱的门铃声响起,她有听错吗,现在几点了?
捞来闹鐘一看,十点三十分,会是谁?印象中她也没让谁知道她住在这边。
「叮咚、叮咚!」这次门铃按得急了,加上手掌拍门的声音,海遥确认不是幻觉赶紧下床。
门一开,原介廷的俊容在眼前放大。「下次记得上门鍊,不要什么人都傻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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