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将杉的意识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台上的十八位舞者换了队形,也换了节奏,从流水般的漫步变成充满跃动感的快节奏舞步。舞者的服装在舞台的灯光照射下闪动,就像会变色的云朵,杉的目光很自然地捕捉到位置在斜后方的致亭,拿出职业性的眼光观察舞衣的设计。
「材质是缎面的,带一点光泽,应该是为了配合打灯。袖子跟下摆有花纹装饰,但应该是贴的,感觉不太自然,如果是用绣的,效果应该会好很多,不过一套公演用的衣服可能也不会用太多次,算是省成本,也不能怪人家……等一下……」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身体微微往前倾,当然坐在观眾席还不是第一排,致亭的位置还不是最前排的情形下,就算想要靠近,能看清楚的幅度也很有限,然而杉的表情却从疑惑变成险恶:「……不对。致亭的衣服……有哪边不对。」
他接下来的剧目完全是有看没有到,公演结束时也只是机械化地跟着鼓掌,一等到可以离席,就急匆匆地站起身,抱着花束快步走向门口,一路奔向通往后台的门。那边挤满了要送花给女友的年轻男性,杉小心翼翼挤过人群,在化妆间里面找到致亭。她还没换下舞衣,正坐在长板凳上揉着左脚的膝盖跟脚踝。
「致亭!」
他一声叫唤引来化妆间里不少其他女生的注意,然而杉没有管那么多。致亭听见了,抬起头,整张脸立刻变亮:「杉哥哥,你来了呀!哇,好大一束花!」
「给你的。我跟达合送的。」
致亭挑了一下眉毛:「杉哥哥,你不用替我哥说话。」
「不是……」
「哪里不是,我知道的很清楚。我哥今天也没有来不是吗,那怎么会送花?」
杉被致亭一番抢白,找不到足以回嘴的台词,只得重重叹一口气以为回应。
致亭没有往下追究:「算了,随他去,杉哥哥来我就很高兴了。谢谢!」
「不客气。对了,衣服给我看。」
「衣服?」
「你的舞衣。」
「哎呀,杉哥哥,你职业病发作了吗?要研究衣服怎么做的?」
「不是,总之给我看就对了。」
「喔好……」
致亭犹豫了半秒鐘左右,才听杉的话,半转过身,让杉打量她舞衣背后的缝线,还有裙摆的车边。杉握着柔滑的布料,眉头却皱得更紧:「你穿起来,不会太紧吗?」
「……杉哥哥,你发现了?」
「当然。你在台上的动作不太自然,我本来以为是紧张,可是仔细看发现不是,你根本是被衣服绑住没办法自由伸展。尺寸不合为什么没有说?你们班应该也有做服装道具的人吧?就算没有,可以跟我说啊?」
「杉哥哥没有时间帮我弄这个啦。」
「谁说的!你早点跟我说的话,我就想办法帮你调整啊?」
「不是,是真的没有时间。」致亭摇摇头:「这是我临时手缝的。」
「临时?为什么?」
「因为它破了呀。你看后面──」致亭扭过半个身躯,把骨盆位置的缝线展示给杉看:「后面的拉鍊下方,在上台之前破了一条很深的裂缝,我赶着把它缝起来,没时间注意缝分。」
「上台之前破了?为什么?毕业公演用的衣服,就算要省钱也不太可能粗製滥造吧?」
「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太暴力?」
致亭说这话时笑咪咪的,杉却没有跟着笑。直觉告诉他,致亭没有说实话。
「我不相信。喂,致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致亭!」
杉的问题才讲了一半,就被尖锐的呼唤声打断了,一个中年女性站在更衣室门口,以严厉的语气大声叱喝:「快点过来,要出去谢幕。家长跟男朋友通通都给我离开!要谈情说爱等出去再说!」
「哇,老师来了!」致亭办个鬼脸:「那杉哥哥,我要出去了,今天谢谢你来喔!」
她说完就拖着脚,一蹦一跳地跟着同学们走出化妆间,留下杉站在原地,眉毛依然挑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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