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春顺着声音回头,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往这边跑了几步,却又克制停下。
“小羊。”她身后跟着的男子出声轻叱,似是不满她这样唐突。
小姑娘似是回头瞪了那男子一眼,回过头来仍是凝着笑眼看她。越春只得点了点头应声。
“那正好,我们也是,不若一道探探罢,还能有个照应。”小羊寻得了同伴很是高兴,当下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戚廉隅皱眉看着,正要出声阻止,那男子却上前来抱拳致歉。被这一打断,前面两人已走出去一段距离。
小羊在旁边絮絮叨叨,越春这才听了个大概。这二人是被塌方拦了路,又瞧见前面热闹,但两个外来的不敢去掺和,这才拉了越春二人一同,互相壮个胆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话越春定然不能全信。但这也是二对二,也不知有无胜算。
此处应当也是男主下临近江南前的一道坎,想来也是躲不过去,那倒不如顺水推舟顺从。左不过太平盛世,最差进了土匪窝,难不成还能有什么牛鬼蛇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反正男主必定没那么容易死,她就一陪跑的,炮火也不至于全对准了她罢?
相通此节,越春也没有推拒,任由小姑娘挽着自己的手臂。
往前走了几百步下坡,前面果然热闹了些。
现在的天是略暗的深蓝,不至于看不清路。下头人竟还不算少,每个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今儿个什么日子?”越春不禁发问。
戚廉隅已经跟到她身边,摇了摇头,“不知。”
显然还未到元宵,那应该就是当地习俗了罢?
路两边林立着许多雕花柱和单独墙壁,各不相连,就那么孤零零立着。古朴的黄石,错落有致,都用花灯装饰了。
小羊在一个小摊子跟前买了四个花灯,一人分了一个。
再往前走了一两百步,手右边是一片石滩,再远一点就能看到一大片泛着光的湖泊,上头飘了许多花灯。
卖花灯的老板见他们瞧得新奇,也知道是外地来的。热心跟他们介绍:“那头是小印湖,今儿男子将花灯放上去,许上一个心愿,可灵啦!”
“为何只能是男子?女子不可以吗?”越春往那头看,果然都是男子。古往今来,这些漂亮浪漫的小物件儿,都是吸引女子更多,此处竟还有不让女子去的道理,着实新奇。
“嘿!男女求的东西哪能一样?女子啊得在那头的神女庙里上香许愿,求姻缘求子都能如愿。”
小羊听了果真勾起了兴致,“真有这么灵?我倒要去看看。”
那老板拍着胸口打包票:“不灵你来找我,花灯全不要钱!”
小羊拽着越春就要往再往前走,戚廉隅突然出声:“阿姐。”
声音里的警告意味分明,越春愣了一愣,正要说一同去。
“戚公子总不会担心我拐跑你的阿姐罢?”小羊自然也听出来他话里的警惕,当下不满,朝同伴看去,“扪拮哥哥,你看他。”
扪拮无法,只能劝道:“小羊没有坏心。不若戚公子与我一同去湖边罢。”
戚廉隅闻言并不动身,定定看向越春。
越春面上瞧着古井无波,其实心底早已小人打架了千万遍。有事应该也是找上男主罢?男主尚有光环,她一个炮灰反派一同不就是找死?
“阿戚,我们去上柱香就来找你。”
戚廉隅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没再阻拦。
“放心,小羊心思纯善,会保护好她的。”
这话看似寻常,但亦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但身边这人身高腿长,骨架宽大,精瘦却暗含力道,瞧着比戚廉隅更壮硕许多,明显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何况他如今毒还未好全,不得轻举妄动。
越春随着人潮再往前走了一百来步,果然瞧见一排庙宇。
她们从第一个门进去,入内正对面就是一尊大佛,坐北朝南,却好似不是许愿的那个。人们大多略参拜了拜,就往右边走。
往右边偏头,才发觉里头都是打通的,一个屋子连着一个屋子,一时竟瞧不见头。
后头的人络绎不绝,她们在这站了片刻,便被无意间推搡了好几下。她们只得转过身来往东走,左手边全是各式各样的佛像,右手边是连排的红木窗,没有一扇打开的,除了最先的门,竟然无一处出口,尤为诡异。且此处不像是常有人来,也似乎平日里并无人维护,窗台和桌案上,全都覆着薄薄一层灰,空气中更是陈腐滞闷的气息。
越春对这些神佛无甚兴趣,每每都是伸手略参拜。小羊却好像颇有兴致,每个都要仔细端详。
已不知拜到第几座神像,原先还能提起来的敬重现在都所剩无几,动作愈发潦草,心道比起放花灯来,这真是个苦差事。
穿过连绵的窄殿,才终于豁然开朗。穹顶高深,殿宇空旷,唯中间矗立一座镀金神像。这般排场,大概就是今日的主角了。
奇怪的是,先前还有几人并肩,此时却只剩她们二人。
越春再从进来时就隐现的不安此刻放大到了极点,却只能隐晦地四下观察。
供台上摆了许多花灯供果,甚至有红绳挂在神像身上,无甚稀奇,颇像寻常祭祀时用到的贡品。
只是普通的神像大多慈眉善目,体态圆融,但面前这个却少见的瘦削艳丽。
越春正想寻个由头,早些出去,便见小羊走近贡台,从中间的圆盘上取了根红绳。
见她当真有继续拜下去的架势,越春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不觉得此处有些奇怪?”
小羊没有回头,颇为认真地瞧着手中的红绳,随口道:“奇怪?还好罢。”
伴随着她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还有隔着距离隐约透进来的人声。像是其余的香客刻意停留在殿外,但又忍不住发声催促。
周遭越是诡异的时候,安静反而只会放大这种诡异,但一旦有了喧嚣,反而会削弱这一感觉。是以越春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再打量了一番,愈发觉得此处寻常,不过是破陋了些,更是感叹自己大惊小怪。
殿外的人大约是等急了,声音愈发焦灼。许是碍着什么规矩,才没有直接进来。难不成这神像一次还只限两人祭拜?
越春正寻思着许个什么愿望,毕竟她来这里也不求姻缘,更不需子嗣。
她刚刚摆好花灯,从圆盘里取出一根红绳,便听身后小羊便冷不丁开口:“陈姐姐,我定会保护好你的。”
越春怔愣,回头看过去,女子收起了笑颜,显得沉稳冷肃了些,神情间皆是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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