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她死了。”她冷漠回答
石智年仅十岁的小堂弟天生愚钝,无法理解死亡,更不知道躺在那里的是自己的奶奶。
“嗯?”
小堂弟两只瞳孔分得极开,不停地颤抖着、无神地盯着石智,让她有点头皮发麻。
“去去去,找你妈去。”石智将其驱离。这场喧闹无聊的葬礼让她筋疲力尽,从清晨到傍晚,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不停地从村头走到坟头,又从坟头走到河头,来来回回,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像一群蚂蚁觅食般,奔波在寂静的山村田头。
这里是 c 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名为小江村,是 X 县最偏远的村落。而 X 县则是 j 城市最偏远的县城,距离市中心大约五十公里。
石智瘫坐着,揉了揉眉间。不料却接到了家里保姆陈阿姨的电话,“石女士,我儿子病了,我得送他去医院。你什么回来?心心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不如我带她一起去医院?”
“不好,现在医院最危险了。”石智闻此更烦躁了,“你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不会自己去医院吗?”
“他病得厉害,都走不动了。”
陈阿姨不停地述说自己的不易,石智心软便答应了,只得马上离开葬礼,开车回家。
“既然如此,你回去前见见爷爷吧,他不容易。”石智姑姑刘桂芳劝道,“费不了多少时间。”
石家老爷瘦得恐怖,仿佛一具骷髅。他独自在黑夜里守着老宅,倚着木门等着石智过来。“天黑了,快下雨了,你路上小心。”
石智一愣,这黑天暗夜的,爷爷是怎么看得出要下雨的。
“是,爷爷您多保重。”
果然,石智开车离开村落不久,瓢泼大雨骤然降临。阵阵阴风转变成强风,它疯狂摇动着路边的树木,呼啸地奔跑在山坳间。“呜呜呜”的风声混杂着“嘎嘎”的鸟兽叫,幽幽地回荡着。荡着荡着就带来了雨水,豆子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打向地面、树林和挡风玻璃。
石智加快了速度,试图早点离开 c 山。
昏黄路灯下,密密麻麻的瘦长树影胡乱晃动,竟形成一种迷幻错觉。雷声如约而至,而后闪电劈下,一瞬间照亮了正常天空。这强烈的闪光让石智的眼睛陷入短暂的视力模糊,白色模糊渐渐退去,却留一下一道道彩光人影。它们就站在马路上,一动不动。
“啊!”
石智以为是路人,猛踩刹车。
雷电再次降临,又是一道激烈的闪电,电光下,石智才看清——真的是人!
“你好!我受伤了,请问你可以送我一程吗?”一个虚弱低沉的男声响起。
石智目瞪口呆,惶恐不安,仿佛见了鬼。
是他!尽管他已经换了衣裳、变了发型,大雨模糊不了他的面容,黑夜也无法阻挡她一眼就认出他来,是卫诗礼,是那个无情抛弃自己的男人,他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卫诗礼不知是看不到石智惊恐的表情,还是我行我素惯了,直接自顾自地上了车。他惊魂未定,头靠着椅背,紧闭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乌黑浓密的秀发和小麦色的俊朗的脸,滑过他挺拔的鼻子,发白的唇色倒显得他分外脆弱。
车外雨声淅沥,车内却十分安静,只听得他暧昧的喘气声。
石智稍稍回过神,看着倒视镜里的他,神情复杂。
卫诗礼睁开眼,瞅了一眼前座的石智,微微一笑,“谢谢你,你送我到医院或者警局就可以了。”
尽管他的微笑迷人又纯情,但石智完全不为所动,“你为什么来这里?”话语冷漠得像审问犯人。
“我在 c 山骑行,不料突然狂风暴雨的,一道闪电,把我闪到沟里去了。”卫诗礼低头一笑,觉得自己很傻。
“你为什么来这里?”问题重复。
卫诗礼一愣,只觉这个女人很奇怪,“因为。。。。c?山从未有人骑行过,我想挑战。哈哈。。。。挑战失败了。嘶。。。。”
他右臂处擦伤严重,血淋淋伤口裸露着。每动一下,都扯得他生疼。卫诗礼忍痛脱下自己的上衣,抽了一大沓纸巾,擦拭自己。
石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演戏到什么时候。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深夜三点了,念及家中年幼的女儿,她只好重新开车,离开 c 山。
卫诗礼一双目如点漆的单眼皮大眼睛占尽便宜,让无数女人觉得他天真单纯。他偷瞄着一直偷看自己的石智,一开始觉得是自己太帅,让陌生女人一下子就爱上自己了。但石智眼神愈发渗人,让他不由得多想。
“请问现在几点了?我手机摔碎了,开不了机。”
“三点三。”
卫诗礼眨了眨眼,用他脑仁不大的脑仁思考了一番,突然发疯似地大喊大叫,“啊!停车!让我下车!啊~~~~~”
“你干嘛!”
卫诗礼在后座蹦跳,试图扒开车门。石智紧急停车,大叫着:“你疯啦?干嘛?”
卫诗礼不顾疼痛把手脚缩起来,惊恐地望着石智,“你是鬼,女鬼。。。。。要索我命。。。。啊!!!!”
石智发出一声冷笑,“你是不是脑子有。。。。。。。”她不愿提及他的痛处,楞了一下,“我是人是鬼,你还不清楚吗?装什么装?”
卫诗礼猛拽车门,但石智已经锁上了,“女鬼姐姐,我求你,我们无冤无仇、互不相识,你可不要滥杀无辜呀。冤有头债。。。。。”
石智一怔,忙问:“你不认识我?”
“女鬼姐姐,不要杀我,不要。。。。。。”
震惊之余,巨大的伤心汹涌而至,石智看着眼前这个愚蠢的男人,突然觉得他的忘记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我叫石智,是本地人。我刚刚参加完我奶奶的葬礼,正开车回家就遇到你了。”石智回过身,坐在位置上,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你觉得我是鬼,可以下车。不过你将要在这深山老林里一直流血到天亮。”
卫诗礼却说:“我会受伤,是因为。。。。因为雷电把路边大树拦腰斩断,吓得我躲避不及,冲下山坡。那棵树又大又重,直接封死整条路。你的车是怎么开下山的?还有,下雨的时候不过是黄昏,我才爬起来,走了几步而已,竟然就深夜三点了,怎么可能?”
石智回:“你是一个成年人,能不能用稍微理智的方法去思考问题呢?第一,c?山很大,山区气候无常,这边下雨那边不下都是常事;第二,你可以摔下山时可能昏迷了一阵,或者临时失忆或者失血过多导致你神志不清,所以不太清楚时间的流逝;第三,我下山时候确实没有看到大树拦路,有可能是路过的人挪开了或者。。。。。。你记错了,那可能只是一个小树枝。现在,要么你下车,在冷雨中等待下一辆车;要么就继续坐我这辆鬼车!”
卫诗礼听此,又有些信服。他第一次正面这个女人,她梳着干练的马尾,整身都是清凉平静的气质,尽管面庞瘦削,额头、眼尾生了几条细纹,但是她的一双圆圆大眼却更有生气,透着岁月赠予的光彩。
相貌平平的路人脸倒是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
“对不起,石女士。是我冒昧了。可能是因为受伤吧,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的小宝贝来电话啦!”可爱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心心。
“妈妈,外面打雷,我害怕。”
“心心,妈妈别怕,妈妈现在就回来。”石智赶紧挂电话,重新开车,“我要先回家,到了城里,你自己去找医院或者警局吧。”
好冷漠的女人。卫诗礼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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