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白家那场意外已经七年过去了。
白玫瑰依旧是病榻上沉睡不醒的苍白玫瑰。
而白杉,喔,早就没有白杉了。
是sam。sam持续供养一株濒死的乾燥花。
她乾扁枯瘦。他则毫无希望。
这天,sam哥受伤了。整个有木酒吧闹哄哄的。
半小时前,三号包厢里的客人借酒装疯,几个人就要在包厢里强上了小嘰。
这是不合规定的。包厢并不隐密,随时都有人可以推门进来,对少爷太难堪。而且公然性交易也是违法的,如果客人有需要,通常是自行带出场。
来有木的常客都知道规矩,也知道有木背后的老闆是谁,通常不敢太造次。只是这回这几个人是第一次来,几个土霸王仗着有钱就想闹事。
小嘰被灌了药,神智尚未完全丧失之前,竭力弄出声响,sam正路过包厢,听见不寻常的吵杂声,推开包厢门确认。
一探头就发现小嘰神色痛苦茫然的被几个人压着,软绵绵的身体还极力挣扎。
「你们做甚么?」sam大声呼喝,趁几个人不注意,按下包厢内隐藏求救钮,在酒吧保鑣还没赶过来之前,他已经衝上去推开客人,想拉出半昏迷的小嘰。
就在这几分鐘的时间差,喝醉了的土霸王才不管后果,有人来误了他们的好事,就得付出代价。
一个酒瓶砸上sam的脑袋,头很痛很晕,一阵温热血液涌出,满头、满脸、满眼。
sam看见一群人衝进包厢,他们有救了。他抓着小嘰的手,安心的慢慢失去意识。在眼底一片血红之中,他彷彿看见那个曾经跟他做过爱的男人,朝他奔来。
啊,好暖。
他落在一个他从来不肯再想起的怀抱。
他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了,时值凌晨四点,黑漆漆的病房内甚么也看不清。他摸摸头,那里缠了厚厚一圈绷带,还闻的到一点血气跟消毒药水的味道。脑袋很重很晕。
sam摇摇晃晃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别动,躺好。」一个不悦的男声响起来。哦,是师父。
「这里是…医院?」sam似乎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又改口问:「小嘰呢?他怎么样了?」
「小嘰没事。他刚洗了胃,也给了大量的水让他把药物排出来。现在在留观室休息。」sunny知道sam在担心甚么,又说:「医院化验过了,那药没有成癮性,他这次洗乾净就好了,对身体没造成永久性伤害。」
sam点点头,头又晕了一下。
他躺在床上等那阵噁心感过去,就着窗外的微光,看着那人,没来由地心慌。事情不对,出事了。
「发生甚么事?」sam问。他看着sunny凝重却又勉力镇定的脸,他又加了一句:「不要骗我。」
sunny喉结动了一下,他没料到sam这么快就感应到,是自己的表情有异,还是兄妹连心?
该来的躲不过,只是这来的时机太不巧,sam的头刚脑震盪,这下,恐怕连灵魂也要震盪了。
sunny坐到sam的病床边,握住他的手,轻声地说:「玫瑰她,凌晨一点的时候,过去了。」
早就乾萎的玫瑰,终于油尽灯枯。最近这两个礼拜已经抢救了三次,上一次还是在两天前,sam那天赶过去,在看到玫瑰被抢救的乱七八糟之后,终于签下了放弃急救同意书。
玫瑰又撑了两天,终于过去了。
sam像没听懂,过去了?「过去哪儿了?」他一脸茫然,眼睛却自己流出眼泪。
sunny没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
「哦,她去找我爸妈了是吧?」sam反应过来,点点头:「这样也好。挺好的。」
难怪刚刚昏迷时候,他梦见玫瑰上台跳舞了,她在舞台上穿着tutu足尖点地,几个旋转大跳跃舞的像要起飞似的。他在台下用力鼓掌,她笑得好开心。最后下台一鞠躬的时候,还给他拋了飞吻。
他用力抽出被sunny握住的手,藏进被子里,翻过身也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被子里,他打了一个呵欠:「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下,玫瑰那边的手续…」
「金姊刚刚去处理了,玫瑰先暂时停灵在医院的助念室,有法师为她助念。」sunny小心的说,
「嗯。」sam闭上眼睛,他真的好累了。
第二天sam不顾医师的劝说执意出院,接着马不停蹄的在三天内办完了玫瑰的后事,第四天去有木提离职,第五天……。
人间蒸发。
sunny在有木摔了一瓶麦卡伦21年,金小靡给他记在帐上。
已经一个月了,sunny找了一个月都找不到sam的踪跡,他真怕他一个想不开,跑去跳海了。
这七年来sam的所有重心都在玫瑰身上,他付出全部,包括自己的身体,最终却依然失去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sunny知道他肯定得崩溃,所以一直陪着他。
那五天,sam一直很乖,非常安分,也非常有效率。他心情沉重却依然一丝不苟的办好所有事,该流泪流泪该吃饭吃饭。他越这样,sunny越心惊。
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几乎。
那天,他只不过是进浴室洗了个五分鐘的澡。他回到床边,头发还低着水呢,原本该睡在床上的人却就此消失。
sunny气得差点拆了床。
再接下来,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过去了。
都不再有这个人的消息。
直到现在。
sunny在自家门口捡到sam的时候,他抱着一个包,坐在他家门口睡着了。sunny仔细地端详一年多不见的这个人。他穿的乾乾净净,人虽然蜷在那里,但看的出来身体结实了。露出来的侧脸,眼下泛着一点淡青,但脸部线条柔和,显示这个人现在是十分放松平和的状态。
他伸出脚踢踢坐在地上的人,平静无波的要人别挡着门。
sam迷迷糊糊地醒来,起身,让开。他陪着笑站在门边等着sunny开门,然后跟进门去,关门。
sunny没理会身后的人,此刻的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狂风暴雨。不知道该要立刻把人紧紧抱住锁起来再不让他消失,还是乾脆进房拿枕头闷死。
两种想法还在斗争,所以他选择视若无睹默不作声。
sam看着sunny进屋后自顾自地走动,先是去上了厕所、洗手洗脸,又去厨房给自己到了杯水,然后就坐下来打开电视,看起了晚间新闻。完全不觉得家里进了一个人,就站在玄关。
他訥訥的抓了头,小声地开口。
「sunny哥,我,我是白杉,」白痴啊,做甚么自我介绍。
「我是来还钱的,」白杉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之前跟您借的钱,还添了一点利息。很抱歉,给您拖了这么久…」他看sunny不理他,有点尷尬。他硬着头皮继续说:「我这一年回去上学了,半工半读,已经把大四那年学分修完,现在毕业了。」
「我,我回来看看你,也让你看看,我没事。这一年我挺好的…」他听见sunny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哼电视,还是在哼他。
「对不起,我不该不告而别。」又是一声哼。电视正在广告香港脚药水,那应该是在哼他了。
白杉低头想了一下,sunny会生气是正常的,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消气,他还是过几天再来。
他将装了钱的信封放在玄关的穿鞋椅上,说:「钱我放这儿了。那,我先走了…」
「你还要走去哪里?」sunny还是沉不住气,暴怒的站起来衝他发火。
「你他妈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这里是公园啊?」他几个大跨步就走到白杉面前,抓起他胸前的衣襟,一把把人拖进来摔到沙发上。
「等等等…等一下,」白杉喘着气说:「我还没脱鞋…」他坐在沙发上,两脚抬高高,不敢把鞋子踩到地板上。
sunny看着白杉滑稽的动作,心里头更气了。你都还记得家里严禁穿着外出鞋踩进来,怎么就不记得要回来看看老子呢?这样一去就一年没消没息。老子要是气短点,坚持不下去了呢?
他一手一隻,把白杉两隻鞋子用力拽下来,往外一丢,鞋子撞到门上哐的一声落地,跌的东一隻西一隻掷筊一样,掷出个圣杯。
白杉被sunny的气势一惊,瑟缩了一下,腾空的脚也缩到沙发上。sunny身体前倾,手压在沙发椅背上,把白杉整个人覆在身下阴影围住,语气森寒的问:「你回来做什么?」
「我,我来还钱。」白杉说。有点没底气。
「还有呢?」sunny瞇着眼,好似盯着猎物一样盯着白杉,白杉几乎有错觉,如果答错了,可能要被吃掉。
「没,没有了,」他有点抖:「我要走了…」
「……」sunny恶狠狠盯着白杉没说话,明显这是个错误答案。
两个人对看了一阵子,sunny眼神从凶狠慢慢平静下来。他眨眨眼,开口了:「那你走吧。」语气很轻,很冷。很失望。
他压在沙发椅背上的手,捏紧了又放,放了又捏紧,几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挪开。他先放开一隻手,然后是另一隻。
在他直起身体之前,白杉扑上来,双手圈在他脖子上大喊:「我来问你现在可以了吗?」
「……」sunny弯着身体让白杉勾着,一动也不动。
可以了吗?他知道白杉在问什么。他还是不说话。白杉勾着sunny的脖子慢慢站直身体,他把头埋在sunny的胸口,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少爷了,你也不是我的调教师了,现在是不是可以了?」
千万别爱上你的调教师。sunny当年的警告。sam谨记在心。
此刻,白杉问:现在是不是可以爱了?
sunny笑了,但眼睛很热。他伸手揉揉那人的后脑勺,用力到似乎要将人进胸膛里。
他在白杉耳边颤声地说:「你好,我是商寧。」
「现在可以了。」他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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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小狮子到这里,终于完结了。包括这篇sunny与sam番外,都是在一开始就有的构想。
现在,都完整了。月光没什么遗憾了。^_^
这个故事真的是非常纠结狗血误会一堆的老套故事啊。
可月光希望你们不要只是看到这些,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爱、希望、包容,还有他们的成长,都希望你们能感受得到。
如果有,请你们记得唷。
如果没有,月光会再努力。^_^
后会有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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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月亮的头像,很好认的……
早安!午安!晚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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