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点头?,没有意见?。
只是,令邵长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听?到的?那?个?消息是没错,但那?是今年?之前,今年?刚过完年?,县里各单位、厂矿的?厕所,都有计划地包给了近郊农村的?各个?生产队,还发了专门的?“粪肥供应证”和“准运单”,要是没有这两样证,一律统统不给往外挑!
大清早的?,天还黑麻麻着呢,他们?站在县医院的?后门外,听?到保卫科的?看门老头?儿如此说时,完全傻眼了,那?现在怎么办?
就?在他们?和看门老头?大眼瞪小眼时,从里头?滴溜溜地出来一辆拉粪的?马车,后头?还跟着几个?挑粪的?小伙子,那?臭气?熏天的?味道哟,闻得?彼时还是愣头?青的?邵振军一脸羡慕与嫉妒。
“这县里的?粪就?是好,臭崩崩的?,一闻就?知道比我们?那?些清汤汤的?猪粪水肥多了!”
牵马的?钟庆华一听?这话,乐了,他也不急着走,而是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亮光打量他们?这群人?,一看都是生面孔,脸上便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你们?不是附近生产队的?吧,年?初,因为有人?抢粪,打了一架,伤了好几个?人?,把县里领导都惊动了,后来,县里就?成立了专门的?粪肥领导小组,组长还是副县长当的?呢!”
“粪肥领导小组经?过统计,把所有单位的?厕所,都分配给了我们?附近的?几个?生产队,这肥,我们?队也是花了钱买的?呢,当然?不能让你们?随便进去挑了!”
然?后,他又满脸好奇地问他们?道:“你们?是哪个?大队的??不是我们?两江公社和城关公社的?吧,这事都大半年?了,你们?都不懂?”
邵长弓见?他人?还挺和善的?,也给了他一个?笑脸,只不过,那?脸上的?无奈之色,藏都藏不住。
“不瞒你这位小哥说,我们?是兰桥公社沙坝大队的?,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进城,这事还真是不知道,原本还想着来县里掏几天粪,好赚几个?活钱买些粮食回家呢,唉!”
钟庆华却是惊讶地叫了起来:“兰桥公社沙坝大队?嘿,巧了,那?你们?认不认得?你们?月湾队的?邵振洲,我是他战友,一个?连的?,关系好着呢,还有个?梁仲平,也是你们?大队的?!”
这下,轮到邵振军惊叫了:“振洲哥,那?是我哥啊,我叫邵振军,从小跟着他长大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有,这是我爸,振洲哥叫他叔的?,振洲哥跟我们?家可亲了呢!”
钟庆华更高兴了,脸上的?喜悦之前溢于言表:“说过的?说过的?,嘿,这还真是巧上加巧了……”
两方叙旧正叙得?嗨皮呢,看门的?老头?终于看不下去了,扯着嗓门大声提醒他们?。
“我说钟小子诶,你们?要叙旧回去叙嘛,拉着这许多粪屎停在我这门口外,是要熏死我老汉儿啊!”
钟庆华这一看,可不是嘛,他这一停下来,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停了下来,把人?家的?后门堵得?屎屎的?,他舔着笑脸,嘿嘿嘿地向老头?儿赔了几句不是,赶紧拉马紧走几步,又示意邵长弓他们?跟上去。
“叔,我们?到前面说话,你说你们?大老远的?,怎么也想着跑到县里来掏粪了呢,这吃住也没地方安排啊?”
不只邵长弓,月湾队二十几条汉子,人?人?脸上都是丧丧的?,难道他们?不知道来县里挑粪难吗,没地住没地吃的?,可是,形势逼人?,队里的?粮食眼看就?要断了,他们?有什么办法?
县医院后门不远处,就?是一片田,他们?便在附近停了下来,邵长弓这才苦着脸,一五一十地说出了队里的?难处,然?后,有些期冀地看向钟庆华。
“大侄子,你既然?是振洲的?战友,那?叔就?舔个?老脸,也不跟你客气?了,你们?两江公社的?,也算是县上人?,认得?的?人?多,门路广,那?你认不认得?这县上哪里招临工的?,只要来钱快不犯法,再苦再累我们?都干,实在是,队里几百张嘴等不了啊!”
他话音刚落,其他二十几条汉子也巴巴地看向钟庆华,看得?钟庆华也是一脸的?不落忍,想了又想,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振洲帮过我的?大忙,是我的?恩人?,我这辈子都记着他的?情,你是他叔,那?我也就?叫你一声叔。叔,不瞒你说,我是前年?从部队回来的?,去年?刚被社员们?选了当队长,我虽然?住得?离县城近,哪里有这来钱快不犯法的?临工,我还真不知道。”
“但老话说,救急不救穷,我们?都是贫下中农,是阶级兄弟,我信得?过振洲的?人?品,也信得?过叔你的?人?品,你们?要是想找工,我一时还真帮不上忙,但想借粮,我倒是能帮着说上句话,不过,我还要跟其他队干商量一下怎么个?借法,你看咋样?”
*
陈兴义拿起烟锅,咂了一大口,吐出一股浓稠的?烟雾来,才继续道:
“两江公社就?在县上,一溜的?水田,种的?都是稻子,还有两个?大水库,其他地方缺水干旱,他们?还是一样有收获,轻轻松松就?给月湾队借出了2000斤稻子,不过,人?家虽然?看在振洲的?面子上借了粮,倒是也没有让自己的?社员吃亏。”
“我听?邵长弓说,那?2000斤稻子,说好月湾队来年?用麦子和玉米来还,麦子五斤折一斤,玉米四斤折一斤,大米虽然?好吃,但谷子除了壳,一斤只能打六两多米,而小麦和玉米基本上算是全粮的?,这在数量上就?亏了,不过,当时情况下能借到粮,对月湾队来说,就?是帮了个?大忙了……”
梁荣志听?罢,眼珠子转了转,笑道:“邵长弓这侄儿,倒是交了个?好战友,这胆子也够大的?,也不怕月湾队还不上,他队里的?社员把他吃了!”
陈兴义也不由笑了:“这当过兵的?人?嘛,总是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勇劲儿,不过,这也是人?家振洲有本事,能让人?欠下人?情债。上回振洲成亲,那?姓钟的?年?轻队长也来了,我看着,两人?关系的?确好得?很……”
就?在陈兴义砸吧着嘴,一阵阵陈述中,梁荣志今天在月湾队时就?兴起的?某个?念头?,更强烈了。
人?家能打造出一个?从“地无三尺平,年?年?多灾情,三天无语苗发黄,下场大雨地冲关”到“地平如镜,活土层厚,肥力高,种啥长啥”的?大寨,他为什么不能打造出一个?同样的?月湾队来呢?
梁荣志正思绪飞扬间,又听?陈兴义道:“这邵长弓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倒是条能舍己、讲义气?的?汉子,自己都要饿死了,还顾着队里人?的?一口米汤,就?是,太一根肠子通屁、眼了,容易得?罪人?。”
“就?说今天这事吧,人?要脸,树要皮,他队里实在没办法,跟方支书说句软话,矮矮头?,也不至于闹得?那?么僵,唉~”
陈兴义在为邵长弓得?罪了人?而担忧,毕竟方奇宝当了这些年?支书,根子扎得?深,到处都是他的?人?人?马马,惹火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你下烂药,整得?你屎臭,而梁荣志却越发对邵长弓更感兴趣了!
这样的?硬骨头?,才是能干事的?呢,他喜欢!
夏居雪和月湾队的?社员们?可不知道梁荣志心里暗藏的?这一个?“宏伟目标”,这会儿的?夏居雪,将注意力聚焦在了肥料上。
虽然?在她看来,以今年?月湾队的?情况来说,达到大队规定的?玉米产量不成问题,但还是觉得?必须多管齐下,这其中肥料就?是关键一环。
在翻阅了一晚上的?资料后,夏居雪选出了两个?比较简单可行以月湾队目前情况来看比较容易做到的?积肥法,一是“人?造尿”法,二是猪粪加工有机肥法。
而就?在自家媳妇儿正打算忙着造肥这件大事情时,刚刚熟练地给自己的?解放鞋打完补丁的?邵振洲,从柜里拿出一双新鞋垫,很珍惜地塞进鞋里……
于明山看着他这副异于寻常的?模样,再看了看他手?里另一只尚未塞进鞋里的?鞋垫,眼睛亮了亮,像是发现了新敌情。
“哦豁!老邵,有情况啊,这新鞋垫,媳妇儿牌的??”
第57章 全村总动员
邵振洲他们是昨天早上, 刚从野外驻训回来的。
今儿?正逢休息日,门?口、走廊上、房间里、草坪上,到处都是兵们的身影, 保养武器,洗洗刷刷,缝缝补补, 总之,干啥的都有。
邵振洲刚给自己?烂了个口子的解放鞋打完补丁, 鞋垫还没?换好?, 刚在外面晒完衣服的于明山就回来了, 见?到这?一幕新情况, 立马忍不住嘴皮子痒痒地再次调侃起邵振洲来。
莫得办法, 这?军营的日子火热滚烫的同?时, 也枯燥又无聊, 好?容易逮着打趣人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不过, 他兴趣满满,邵振洲却无意配合他的恶趣味,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后,慢条斯理地把另一只鞋垫也塞了进去,没?有否认。
“就是媳妇儿?牌的,怎么, 就许你有,不许我有?”
于明山笑嘻嘻地把脸盆归置原位, 腆着脸立马凑了过来, 完全没?有平日里身为?指导员的那股稳重劲儿?。
“哪能呢,这?媳妇儿?牌的东西, 那就是好?啊,军人在外守边疆,身上带着媳妇儿?的手,这?是多么值得我们骄傲的革命夫妻情啊!就是——”
他挑着眉毛,故意拖长声调,把人往死里打趣。
“这?针脚嘛,大了点,你说你这?双手不是蛮巧的嘛,训练场上能打枪,后勤灶上能抡勺,生活上还能捻针线,瞧这?解放鞋的补丁,这?针脚打得,细密整齐,多好?,怎么就没?有在这?针线活上发扬我军的优良传统,给你媳妇儿?来个‘一帮一,一对红’,共同?进步呢?”
于明山这?话虽是开玩笑,但说的也是事?实。
这?年月,地方穷,部队也不宽裕,所以,不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老百姓的日常写照,部队亦然,针线活儿?对很多军人尤其是干部们来说,都是基本技能。
就像那首红、歌唱的:“小?小?针线包,革命传家?宝,当年红军爬雪山,用它补棉袄。”
就说这?解放鞋吧,部队出品,那质量自然没?的说,但再好?的鞋,也架不住每天的高强度训练呀,所以,很多人的鞋子,前端、后跟、内侧等关键部位,就经常被磨成“开口笑”,而部队发的解放鞋就这?么一双,根本没?有多余的,只能打补丁。
你要是不会,刚开始班长还能帮着你,但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次都让人帮忙,自己?都能臊得开不了口,所以,没?办法,只能学呗,开枪放炮都能学会,难道还搞不定这?小?小?的针线?
所以,军中是颇有些缝补高手的,就像邵振洲,从士兵到班长,再到连长,不知道给自己?和战友补了多少?解放鞋,这?补得多了,自然就熟能生巧了。
在此说句题外话,钟庆华当年说邵振洲帮了他一个大忙,就是跟解放鞋有关。
部队同?样物资紧缺,所以,每年发放新衣新鞋时,都要以旧换新,不上交旧的就不发新的,这?也就使得一些兵为?了能多留一件军装或者?一双解放鞋,想尽各种办法,甚至,鬼使神差地偷拿战友晒在晾衣场上的。
钟庆华那年就是差点犯了如此错误。
那天,也是一个周末,他到晾衣场上晒衣服时,刚好?没?有其他人,他蓦然就想到了之前吹牛逼,要给未来的大舅哥送一双部队货真价实的解放鞋的事?,脑子一时间就不听使唤了,而就在他颤抖着手,刚碰触到跟前那一双解放鞋时,手突然被人摁住了。
那人,正是给自己?开“小?灶”刚从训练场上回来的邵振洲。
他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摁住他的,眼?神犀利,就在钟庆华一脸绝望,额头的汗忍不住往外冒时,邵振洲放手了,但说的话依然犀利如剑。
“你找死啊,连里时不时地就搞开包查验,为?了一双解放鞋,赌上前途,值得吗?”
最?终,钟庆华被邵振洲拉回了宿舍,而令钟庆华后背流汗庆幸不已的是,那天下午还真来了一场突击开包查验,所有人的包裹都摆在操场上,被查验组挨个查验……
再后来,钟庆华就经常从他们工兵排的宿舍,窜到侦查排的宿舍去找邵振洲,那天的事?,两人也心有灵犀地谁都没?有再提,直到三年后钟庆华退伍,抱着邵振洲,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好?兄弟,那年,谢谢你!”他道。
如果那次不是因为?邵振洲的及时阻止,他不会有如今的风光退伍,即便当年没?有被复员处理,也会背上一个处分,不但在部队抬不起来头来,而且,这?个留在档案里的处分,还会一辈子压在他的身上……
邵振洲拍拍他的肩:“记住这?个教训,回到地方后,也要时刻警醒自己?,有的事?看着是小?,但一犯就可能悔恨终生,我们共勉吧!”
闲话扯回。
面对于明山的嬉皮笑脸,邵振洲依然一副不动如山的淡然模样,凉凉地回了他一句:“我觉得这?样的就挺好?,舒坦。”
于明山又觉得牙疼了:“这?新婚男人的酸臭味儿?,齁死老子了,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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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居雪可不知道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做的鞋垫,被邵振洲的战友明晃晃地“嫌弃”了。
当然,就算知道,她也就笑笑而已,不会放在心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事?事?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但努力?,却总是能让每件事?情都变得更加美好?。
所以,这?会儿?的她,就在以自己?的努力?,以期让自己?和整个月湾队的生活都变得更加美好?。
邵长弓听到她的造肥大计后,倒是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还要先怀疑上两分可不可行,而是直接了当地让她说出计划和方法。
“这?人造尿和猪粪秸秆加工有机肥,是怎么个章程,你先说说我听。”
邵长弓如此道,而从见?到夏居雪带着一个笔记上门?后,就主动凑过来的票振国和邵振军,也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夏居雪耐心地一一给他们讲解。
“这?个人造尿,肥效有些像我们平时用的氨水,做法也很简单,挖一个长、宽、深各一米左右的肥窖,倒入一半的野草,再灌满水,上面再用烂泥封牢,沤上10天左右,待到窖里的野草腐烂发酵烂掉,水由清色变成黑色,就可以了。”(根据相关农业资料。)
邵振国一听,笑了:“这?个方法简单,队里的岁娃儿?们都能完成,眼?下,他们正好?放暑假呢,给他们点工分,他们肯定愿意干,就算挖上九、十个窖池,都没?有问?题。”
邵振国说得慷慨激昂的,夏居雪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人造尿的法子,虽然有一定肥效,但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氨水,里头的有机质含量较少?,所以并不适合长期单独使用,它的主要作用,是用以制作堆肥和沤肥,以加速腐蚀和提高肥效。同?时,与厩肥,细泥拌成厚浆,在插秧的时候沾秧根,既省肥,肥效又显著。所以,我的意见?,挖上五个窖池,也就差不多了。”
“比较重要的,是这?个猪粪秸秆加工有机肥技术,书上说,这?个技术做出来的有机肥,能有效提高土壤有机质含量,改善土壤通透性,提高土壤保水保肥能力?,是炸不掉的‘露天化肥厂’,尤其对于我们这?种砂土、粘土和盐碱土,效果特别好?……”
“当然,既然是‘化肥厂’,在制作上就有些复杂,首先就是这?个发酵池,要宽度 5米左右,高度12米左右,至于长度,可以根据场地来确定,从五六米到十几米都可以……”
于是,在当天晚上的社员大会上,社员们就都知道,他们队要自己?造一个“露天化肥厂”啦!
“人勤肥料足,产量才能高!往年,我们队搞肥料,都是粪、草、泥、秸秆,各种东西乱堆在一起就完事?,什么配合比、翻搅次数、发酵时间,都是按照经验,差不多就成,肥效损失严重,产量大打折扣!”
“所以,从今以后,我们要在毛xx‘八字宪法’思想的引导下,排除万难,建立自己?的‘露天化肥厂’,以肥促生产,以肥促增效,实现口粮和种子的两自给,再他娘的不看别人的脸色!”
邵长弓话音还在继续,下头的大人们已经议论纷纷起来,跟着,很快轮到孩子们大声欢呼了起来,因为?,邵长弓在具体说到“人造尿”肥窖的建立时,提到了他们。
“……五岁以上,13岁以下的娃儿?,按照外等工的标准,每挖10筐草送到肥窖,就能得2个工分,年底,跟着大人一起结算!”
小?屁孩们:“哦豁!”
然后,就在月湾队的大人们顶着日头,一边挥洒着汗水,忙着赶在时节前种完地,一边在山脚下,呼哧呼哧地忙着挖肥窖的时候,孩子们也变成了小?忙人,每天背着他们的“三件宝”——背篓、锄头和镰刀,山上山下地到处跑得欢,可谓是“全村总动员”。
孩子们除了负责自家?的柴火和家?畜的草料以外,还像搜刮地皮一样,把田滕、地滩、道旁、山脚的各种野草,地狠狠地刨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地叽叽喳喳地唱着夏居雪教给他们的一首新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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