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吁了口气,轻轻闔上已泛黄的纪念册,本想将之收进原本的鞋盒里,却意外在扉页间滑落一个夹链袋。
是木棉花棉絮及种籽。
国小五年级的运动会,体育好手方馨佩居然没有参加任何一项比赛,原因是在运动会的前两週,她因为起床姿势不良造成骨头意外裂伤,气的方母因此整整两週不和她说话,而她本来参加的所有竞赛理所当然地由候补人员上场。同时也因为没有参赛,所以和第一名无缘。方母就是气方馨佩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身体,让她无法在亲朋好友面前和大家炫耀栽培许久的女儿。
对于总是将面子看的比女儿重要的方母,方馨佩虽然心里有一点难受,但是害怕方母从此之后不再理会她,所以只能将这些不适靠自己一点一滴地消化。
郭妈就不一样了,不是方馨佩爱比较,是她觉得会跟她嘘寒问暖、关心她吃饱睡好的郭妈,比自己的亲生妈妈还要『有模有样』。
一整天的运动会,方馨佩只坐在班级的最后头,和沉重的石膏相处。
在贵族学校唸书的缺点就是很难交到真心朋友,但是出生在贵族之家不是她能够决定的,同儕间的交往不比一般学校单纯,使用的资源也丰富,比方能够享受着教室里冬天有电暖器、夏天有冷气、每个人都有专属的电脑……等等。
然而这时,一个同时带着冰凉与温暖的人出现了。
「黑松沙士,请你喝。」本来撑着头无聊到快睡着的方馨佩,突然一道冰凉的触感贴上她的脸颊。她瞬间睁开半闭的双眼,右手反射性地接过那道冰凉却温暖的饮料。
冰凉的是沙士,温暖的是人心。
方馨佩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她认得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刘昀亨,在班上,他是个『比较特别的同学』。
「谢谢你。」方馨佩打住视线,眼神瞥向操场,「你不用参加比赛吗?」
「我只有参加拔河而已,不过输了,所以就只好回班上啦!」刘昀亨『啪』的一声打开饮料,开口发出『嘶嘶』的声音。「比赛完了,没人愿意和我聊天,我就想起你,只有你会跟我讲话。然后我就看见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就买了饮料来,想和你当朋友。」他以口就着杯缘,透过被铝罐挡住的半边视线,偷瞄着方馨佩。
方馨佩点点头,没有察觉两道闪着清亮的眼此刻正瞅着她,只是对于这位『比较特别的同学』油然升起一股同情心来。「我可能不能和你当朋友耶!」她话一出口,刘昀亨还没嚥下的一口沙士随即『噗』地一声喷出来。他赶紧抹抹嘴角,发现方馨佩的裤子上也被他喷上一点一点的饮料痕跡,他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突然,你明明是班上唯一会和我说话的人,为什么不能和我当朋友呢?」
刘昀亨,整个班级都知道他家不是家财万贯,他也不是哪位富商之子,会读这所学校是因为他的监护人是台湾有名气的成衣大厂的负责人,然而这位监护人,只是他的姑姑而已。
所以他迟早会离开有钱人的世界。
「其实我从来不和别人当朋友,是我爸爸教我的。」方馨佩看着刘昀亨紧张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拭着被溅湿的脏污,口气不急不徐地说。
闻言,刘昀亨抬起头,手上动作也随之停下了。
「可是我常常看见你和其他同学聊天,放学也一起从教室走到校门口,难道他们不是你朋友吗?」
「你姑姑没教你吗?」方馨佩疑惑的眼睛眨呀眨,对着一脸写着:『你在说外星话吗?』的刘昀亨说:「我爸说,现在的同学以后都可能是工作上的敌人,万一从朋友变成敌人,那我会很伤心,所以交代我不能和别人成为朋友,他说他这是在保护我。」
「可是我想当你的朋友,因为我不会变成敌人。」刘昀亨真挚的双眼看着方馨佩,语气诚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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