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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封信
    今天是甜甜的星期四,对我而言巧克力圣代是甜的代表,但小袁学姐却说了,说星期四是死亡的日子,说嫁进了爱情不等同于真的嫁进了爱情,说着说着把巧克力圣代一点也不剩的吃完了。
    对小袁学姐而言,今天是苦苦的星期四,可是不会有人懂得巧克力圣代的苦涩不再于它只是个甜点,而是融进巧克力当中的糖,相较于原先就苦涩的巧克力,比例佔了多少?
    调味总是需要时间,然而苦涩早已在那,还得逼自己拼命吃下。
    2018年5月24日俞薇笔
    2018年5月24日星期四
    隔了一週的星期四,彷彿许久未见的星期四,俞薇坐在咖啡厅内,和小袁学一起,为放学后间暇却又无比真实的时光,叙旧。
    这次,桌上摆着的是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一道甜点,巧克力圣代,呼应她们作为一位女子高中生该有的少女心。
    只不过两人看着桌上那道甜点,平淡到无趣的表情,连一点粉红泡泡也没出现。
    「我其实不爱吃甜点的。」坐在对面的小袁学姐,用汤匙俐落地挖了一球沾了奶油和巧克力酱的冰淇淋,送入口中。
    俞薇看着本应该是少女心喷发的巧克力圣代,拿起汤匙搅拌了几下,便松开手,说:「我也不喜欢。」
    「巧克力圣代什么时候红起来的?」
    「不知道,应该是很早就有的东西吧。」
    「很早?有多早?有到爸爸妈妈那一代吗?」
    「没有吧。」
    「爸爸妈妈那个年代流行什么样的甜点呢?」
    「古早味蛋糕之类的?」
    「古早味也太那个了吧。」小袁学姐笑了出来。
    「话又说回来,谈恋爱的感觉会跟巧克力圣代的甜一样吗?」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俞薇问。
    「不知道。」
    「我只是在想,大人们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如果有个明确的指标,像是味道口感之类的,或许我还能掌握一点。」
    「小袁学姐谈恋爱了?」
    话落,她轻笑了下:「如果只是单纯的恋爱就好了。」
    吃了几口圣代就停下来的小袁学姐,有些无奈地说:「从小我的父母就一直爱着我,直到现在也是,但我寧可他们不那么爱我,不要为了爱我让我变成他们喜欢的形状,不要为了爱我而让我谈一场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恋爱。」
    「他们实在太爱我了,爱到我无法对他们说实话。」
    小袁学姐淡淡地说,又拿起汤匙,重重地插进冰淇淋球内,破坏球体让美丽的圣代搅成一团糨糊。
    她说:「星期四是死亡的日子,四跟死,对我来说正好。」
    小袁学姐要结婚了,嫁得一位玉树临风学识渊博的青年才子,他是家族企业中的长子,年底接手了家族事业,国外还有几家分公司,衣食无缺丰饶富足的他,现在只缺一位与他相伴一生的良人。
    而小袁学姐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良人。
    有人说小袁学姐嫁给了爱情,有人说一生得一位如意郎君足矣,可从来没人问过小袁学姐同不同意。
    小袁学姐笑说这是她见过最深得父母心的一桩婚事了,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瞇成一条线,一条弯弯的,像月牙一般,那双爱笑的眼睛。
    她说她羡慕平凡人的幸福,可若说了平凡人会反过来指责她不知好歹,她说她想过自己一人过平凡的生活,可命运从不会允许她做傻事,让本来看起来不傻的事都在笑她傻。
    搓了搓手,她对俞薇说:「你一定明白嫁进了爱情不等同于真的嫁进了爱情,但我真正惋惜的是,无论这个世代经过多少新的文化翻转,这些从古至今亙古不变的习俗仍旧存在,成婚的女人无论是喜事悲都要用笑容来承接,即便她有满腔的热血,对自己的期待,也只能作为未来为孩子讲述的床边故事,而令我最惋惜的是,女人一旦进入了婚姻,一辈子只能做女人。」
    俞薇明白,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小袁学姐将不再是小袁学姐,她会成为某某某的妻,某某某的媳妇,某某某的母亲,但不会再有袁禎这个名,不会再有谁称她为小袁学姐,甚至连她自己也将自己忘记。
    活在一个新世代的小袁学姐,与同样活在一个新世代的俞薇,为眼下的新世代悲鸣。
    「他爱你吗?」俞薇用着小小的声音,大大眼睛,试图在这其中找到适当的理由。
    小袁学姐开口了,声音就像刚煮好却放凉的茶一般:「所有的爱都以等价交换,谁爱谁都一样,最多只求不伤和气的过一辈子,若要以丰衣足食只少了爱妻陪伴的他的话,我想他是爱我的,爱不过如此,是抽象是具象,爱不过如此。」
    俞薇黯淡的眼睛,沉在小袁学姐的话里,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希望,若有一次的机会让她不懂的话,她会选择遗漏刚才那句话。
    虽然她们现在只是高中生,虽然她们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可是当你深爱的人替你把路封死的时候,那所谓的爱,真的是爱吗?
    俞薇知道再过不久,小袁学姐会转学飞往国外的学校完成业,然后依父母的要求跟未婚夫结婚。
    她也知道现在的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乾愣着看对方佯装笑脸的把巧克力圣代吃完。
    「嗯,真好吃。」小袁学姐说。
    「你其实可以哭的。」
    「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其实可以哭的。」俞薇说。
    只不过对方只说了句:「嗯。」
    小袁学姐并没有掉泪,只是那张看似无谓的笑脸,比哭还难看。
    短暂的交流结束了,两个人离开咖啡厅之后,桌上摆着一杯已吃完的玻璃杯,和另一杯一口也没动过装在玻璃杯里的巧克力圣代,一杯的杯底留了少数的水滴,另一杯的杯底则积满了大量的水痕,像是呼应着笑容底下,藏着的真实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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