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双成上洗手间时偶然听见两个剧组工作人员在闲聊。
一个说:“我们顾总长得可真帅,一点不比公司的男艺人差,人又好不摆架子,上次来片场还跟我打招呼呢。”
另一个说:“啧啧,你还不知道呢?你知道他为什么经常来剧组探班吗?”
“为什么?”
陆双成对八卦不感兴趣,打算推门走出去。
“我告诉你,你别到处说,因为他的情人在我们剧组里面。”她不由得愣住,搭在门栓上的手缓缓放下。
“什么?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我亲耳听制片人说的要“特别关照”,还能有假?”
“那个人是谁啊?是俞晴晴吗?还是傅希如?”
陆双成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女人接下来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哈哈,你绝对想不到,那个人就是我们的陆编剧。”
“什么?陆编剧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啊?”
……
一片空白的大脑自动屏蔽掉余下闲话,陆双成坐在马桶上,以思考者的姿势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出了卫生间,她给顾维安发信息,约他今晚一起吃饭。
几乎是发送出去的瞬间,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好的。”
道路两旁店肆林立,行人的喧嚣声,上下翻滚变成一锅粥,有那么多身影穿梭其中,街道像一条彩色的河在流动。
顾维安一改西装革履,穿了一件黑色圆领针织衫,搭配黑色休闲裤,眉目磊落分明,皎如玉树临风,连看看都赏心悦目。
陆双成不禁多看了几眼,她戏谑道:“你看起来真年轻,就算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没人会怀疑。”
“你也很年轻”他凝神细看她一会,垂下头又添了句“和从前一样。”
他们并肩走在拥挤的街道上,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在一起,他感到衣料覆盖下的皮肤带着烧灼的温度。
她带他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馆,这里饭菜可口,环境干净,往来的客人很多。屋子里冒着饭菜腾腾的热气,听得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陆双成把筷子在白瓷杯里涮一涮,顺手也把他那一双拿了过去,洗好,他伸手接过。
筷子还温热着,顾维安不觉握了许久,才想到要搁下,他把两头对齐,端端正正摆在碗上面。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两个人吃正合适。陆双成口味偏咸辣,爱吃红白相宜的麻婆豆腐,见她吃得香甜可口,顾维安也跟着去夹。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忽听陆双成道。
他举着筷子停了一停。
陆双成瞪圆了眼珠子,看上去很生气,“天啊,你不会又忘了吧?”
顾维安想起来了,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老实答道:“又忘了。”
普安一中的冷饮店里有卖奶油雪糕的,透明油纸裹着,素面长方体,中间插着根棍儿,经典的雪糕模样。拿起一根咬一口,松软香浓,是正宗的奶油雪糕,第一口咬上去,让人感觉到肚子都是凉的,冷的直发抖,咀嚼时甜甜的,味道很美。
在陆双成看来,没有比炎炎夏日里吃奶油雪糕更美好的事情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豪爽地邀请顾维安一起吃雪糕。
没想到吃着吃着,顾维安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咬的惨白。陆双成意识到不对劲,拜托路过的男生把他背到医务室。
陆双成才知道顾维安有胃疼的毛病,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她结结实实挨了医生一顿训斥,他却显得比她这个“罪魁祸者”还抱歉。
她既是出于愧疚,也是不爱听历史老头唠叨,于是自告奋勇留下来陪伴病患。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课,与世隔绝的医务室空空荡荡,注射液顺着通明的管子一点一滴缓缓输入他体内,流逝的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了。
她装了一个热水袋让顾维安敷着胃部,缓解疼痛,然后坐在床边陪他说话解闷。
看着他虚弱的模样,陆双成有点心疼,“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有一张满月般的浑圆脸蛋和小溪一样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她倒映出蓝天白云。
他侧过头,盯着雪白的墙壁,脸上慢慢地红了起来,“我忘了。”
“那你以后可一定要记好了,不能吃生冷辛辣的!”她郑重其事地叮嘱。
他听得极为认真,含笑应下:“好,我记住了。”
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好像是天空失了火,霞光从窗台迸射进屋子里,照得她的脸红红的。
在泛黄的光阴里,一切都褪色了,唯有这抹红色,鲜亮如初。
“还说什么会记得,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保重。”
陆双成不满地数落他,顾维安心安理得地受用。
一顿饭的时间二人说了好些话,只是该问的她拖延着没问,反倒是顾维安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的,不禁起了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雷霆影视购买我的小说版权,投资拍摄电视剧,只是偶然吗?”她的心弦紧绷着,就像是被老师判错试卷的学生要讨个说法。
顾维安看见她那苍白的紧张的脸色,他的脸色也慢慢的变了。
白瓷杯里的热茶飘出几缕稀薄的雾气,贴着杯身的掌心感到滚烫难耐,他低头匆忙呷了一口,略定了定心神,从容不迫的顾维安又回来了。
他沉吟了一会,淡淡地笑了笑:“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对你特别关照,是吗?公司的投资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会有专门的机构进行商业价值评估,我只是负责最后的审批工作。ip是影视行业的香饽饽,不少影视公司更是抢占资源。就算雷霆没有投资拍摄你的小说,也会有别的影视公司看中。”
“可是它本身的价值配不上三亿的投资和全明星阵容。”她始终低着眼皮,理亏似的不朝他看。
顾维安温柔地注视着她,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机会是怎么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牢牢抓住它。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就好像一把放在袋子里的锥子一样,立刻就会显露出锋利的锥尖。世上不乏锋利的锥子,缺的是将它放进袋子的机会。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宋钧也愿意,难道你自己却不愿意吗?”
回去的时候,天上落着蒙蒙细雨,在路灯光的波浪里,雨滴一颗一颗落成细线,在玻璃车窗上纵横交错,橘黄色的巨大的光晕一个接一个经过,他把车开得很慢很慢。
后来,说闲话的那两个工作人员被剧组先后开除,类似的流言陆双成再没有听过,当然她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事,正如她不知道当年他不是不记得只是拒绝不了。
宋钧待在休息室背台词,今天剧组的盒饭有点咸,吃完觉得口渴得厉害。他拧开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喝了一口,又觉得味道不对。
身体里升腾起一股燥热,他把空调的温度打低,凉飕飕的冷风吹拂着仍然消退不去热意,宋钧解开两粒扣子,越发地心烦意乱。
“温琼姐,toni让我和您说一声,宋钧有事找您。”
温琼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来人,是个熟脸的场务。
“好,我知道了。”她随口说道。
男人转身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径直离开摄影基地,外面一辆宝马车已等候多时。
他熟门熟路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向对面的女人说:“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萧雨薇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圆滚滚的脸庞,肥胖把她的美丽撑得扭曲变形,阴暗处一双肉手紧紧扭着。
怨毒的目光斜斜瞥过宏伟的大门,她痛快冷笑道:“希望你们会满意我送的大礼!”
陆双成迎面遇见温琼和她的老公尔卓凡。
尔卓凡是个高大的男人,星眉朗目,俊逸非常,一身西装笔挺,腰骨劲直,给人种刚毅冷峻的压迫感。
夫妻二人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两情缱绻,他纵然是皑皑白雪也在温琼的阳光照耀下冰雪消融,花开烂漫。
她和两个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温琼对她说:“我老公来探班,我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你帮我和宋钧说一声,我有事下午再去找他。”
“好。”她爽快答应。
一转头,陆双成碰见苏悦,他正怔怔凝望着什么,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那对夫妻相携离去的俪影。
苏悦察觉到陆双成的注视,他立刻将头低垂,笑的有些苦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是别人生命中的配角,自己生命里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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