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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梦是人做的,谁都可以任由自己虚浮在五光十色的默片里。没有所谓的拘束,现实中无法实现的遗憾,就全都付诸流水,任由它沉浸、沉浸,直到海棉似的脑袋瓜无法负荷分毫,咕嘟咕嘟地将多馀的部份渗出来。
    少年时期是最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无所畏惧地前进。
    女人偶尔会喃喃自语说,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申春则会笑着把脸窝在她肩膀,弧度正好够他把下巴完完整整地搁上去。女人会不能习惯地僵硬一下,尽量使自己放轻松,这时候申春老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从身后牢牢拥住女人瘦弱的腰间。
    年长了几岁,勇气也同时消退了几分,这也许是年龄渐长的另一种悲哀。
    「放开……这样我没办法工作……」
    女人用细小的声音发出抱怨,隐隐约约透露出点娇憨的撒娇意味,但本人似乎完全没自觉。申春置若罔闻,任性起来,乾脆伸出长腿捆住女人,浑身的重量压得女人直不起身,一边又要于事无补地挣扎,很像被狮子衔在口中的兔子徒劳猛蹬双脚那样多馀。
    他是很喜欢看女人口是心非地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又往往不得不屈服,脸上露出苦恼万分的神情,嘴巴上死活不肯多念他一句。
    像现在她就乾脆关机,让申春维持无尾熊的姿势抱住,百般无奈地转着节目。
    「我老了。」申春说,手指滑过女人的脸颊,「十八岁以后,感觉自己就是老了。」
    女人轻轻笑起来,「和我比……你只是小孩子呢。」笑意仅在她脸上停留匆促,说话的方式一直没变过,吞吞吐吐,小小的口吃,和她本身不善于和人交谈有关。不敢大胆地说话,笑也是短促地弯下唇线,遇到困难就手忙脚乱,也许连梦都不敢作了。
    每次见她这样,就想好好欺负她。
    「被小孩子吃得死死的人不知道是谁喔。」
    坏心地道,申春对于女人掩盖住本来懦弱眉眼的困窘感到些快意,但很快又发觉自己这么做真的很幼稚,所以安慰似的,嘴贴上女人过些时间才记得要辩驳的唇,她先是往后缩了缩,才战战兢兢凑上来。
    对他,好像都抱持一种又爱又怕的心态,女人没有想过要独佔他。
    连在听见他有女朋友后,目光也只是瞬间的凝滞后又悄悄化成春水,藏在来不及融解的冰层下向来是申春碰触不着的隐蔽地带。这时申春才发觉,她似乎和他想像中的柔弱又可笑的蠢蛋差远了,皮肤在微光下苍白到不可言喻的她好像说了句什么,接下来硬生生地被恼怒的申春给压在身下打断。
    以为女人会对他毫不保留地付出,因为她爱他。
    而爱又是什么?
    如果依照小王子中那隻狐狸的说法,爱是种驯服的过程,宛若洗礼的庄严词眼在书里的描述是曖昧且模糊的。也因此他看着女人,偶尔会冒出这么一个问题:女人被他驯服了吗?
    好像间来没事就吻吻她、抱抱她,比对家里那隻只会咬着球猛晃尾巴的黄金猎犬还殷勤,日子一久,申春渐渐觉得自己对这女人是有点特别,同时也怀抱着一种期待,因此初时日子那些恶作剧般的欺压变本加厉起来。女人可能不懂,每次他听来不痛不痒的那些话到底代表什么,她永远是用卑微的姿态,安静不多话地,爱着他。
    申春看着身下闭紧眼,坚持不发出任何代表快感的呻吟的女人,忽然想起她拙劣到近乎愚蠢的告白,又想起她不发一语看着他笑的样子。
    至少,他是潜移默化地被女人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