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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申春头一次见到女人的弟弟,在最初的尷尬之后,他便不停搜寻两人眉眼相似之处。除了笑起来的样子,其馀的,根本难以断定两人之间真有血缘关係。后来他冷静下来,觉得他在嫉妒。
    嫉妒有人比他更接近女人。
    女人要送他回家时,他在穿鞋时趁她不注意吻住她的唇,匆匆几秒,再分开来撞见的却是她一脸苦楚。
    「干麻又这副苦瓜脸。」
    女人眼眶有点红,拘谨的微微一笑,申春问她是不是又要哭了,她摇头,辩解说是给泡沫喷到的。然而更详细的什么他不会知晓,如果女人真要藏,申春是挖掘不出来的。
    她不像张三李四,急着詔告全天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可以的话,女人大概会情愿拥抱这个秘密直到最后一天,或许承受不住了,就会一声不响从他身边消失。这并不是他所乐见的,特别是当他慢慢发觉女人逐渐于他心底生根时。
    这感觉苦中有乐。
    过几天女人要回去看她母亲前,发了一封简讯。清晨六点,申春朦胧睁开眼,一室微光手机闪烁曖昧的光芒,他打开一看,是女人用再简单不过的文字要他穿得保暖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多馀的话了。
    申春不太满足的回拨,响没几声女人立刻接起。
    『喂?』
    「然后呢?」
    『……啊?』
    「除了要我多穿一点之外,就没有想要补充了的吗?」申春鼻子在冷空气略微滞塞,若是声音放轻点,听起来就有股委屈。
    话筒那端传来女人呼吸的声响,吸吸吐吐,由慢而快。申春微瞇起眼,恍惚间外头像是下起雨来了。
    『我……暂时想不到……』最后女人示弱的叹息出声。
    申春简直能够想像她眉头揪成一块的窝囊样,不禁喜上眉梢。
    「你想不到,那就换我说吧。」申春把唇抵在手机上,离开时故意发出一点湿润的水泽声。「陈静,记得想我。」
    女人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结巴一阵,混乱中就把通话给切断。申春从床上翻坐起身,于床侧凝视窗外透进白中带金的晨曦,他忍不住想起有天早晨女人趴卧一旁的景象,她的眉宇之间没有苦恼,只有平和。
    然后他便静静凝望她眉间数分鐘之长。
    母亲从他下楼以后开始一天的嘘寒问暖,打他有记忆开始,她就不曾与他闹过脾气或是迁怒于他,母子之间存在的只有冷静的沟通,以及母亲身为成人以后逐渐磨成的谅解。
    他们不曾有过衝突,申春在她眼皮底下温顺似水,偶尔冷得结霜,但转瞬即融。他的放肆仅存于她所看不到的另外一边,就算露了馅,只要无伤大雅,两人沉默之后母亲总是会先他一步露出笑容。
    申春是被深爱着而包容着,母亲对他的态度却像张网,他怎么也逃不出,却也窒息不了,于是就得过且过的活了十几年。
    申春嘴里咬着吐司,看母亲替父亲倒好咖啡,抬眼问他要不要带一些水果到学校去。他点头说好,接着道谢,母亲走过来轻吻他的脸后走到厨房去,听她哼歌切起水果,刀子不时因为收力不及,在砧板上留下沉闷的切击声。
    学校时间过得相对快速,考完学测的关係,教室的气氛一度变得缓和,随着放榜日期接近以及准备面试,不知不觉又紧绷起来。申春被这一年密集的压力压得麻痺了,以致于面对接踵而来的事,他已经没有什么真实感,就像随波逐流的鱼一样。
    那陌生的来电号码不时会打来骚扰,但申春没放在心上,也许是几天一次的频率外加对方没在夜深人静打来过,他才有馀地去原谅对方。他曾和许抒提过,但他在学校虽然出了风头,却也没真正碍着谁。
    所以申春才说出口,下秒就打消追究的念头。「算了,反正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你也满看得开的,难道不会想知道究竟是谁吗?」许抒剥着橘子,带点微笑问。
    他们和以往一样聚在彼此的座位上谈天,却是不冷不热,变成一种例行公事。
    「不会。」申春毫不犹豫,「对方连号码也不想隐藏,应该是不会做些太出格的事情。」
    许抒惊讶地扬起眉,取了一瓣果肉塞入嘴里,「你也还真镇定。」
    「不用隐藏号码又这么频繁的打来……总有一天他会先开口的。」申春胸有成竹地笑,「这么刻意让人留意到自己,一定是因为有求于人,不是吗?」
    申春从花朵似绽放的果皮上捏走一片橘子,咬下的时候,直衝脑门的强烈酸意令他暂时说不出话来。
    放学申春走在人潮汹涌的斑马线上,觉得这么快便回去有些不太甘心。城市一旦日落,几乎是没有什么缓衝时间便亮上路灯,大楼顶端也接连亮起红色的警示灯,一盏接着一盏,点亮整座天空。
    彷彿没有夜晚一般的城市反而让申春疲倦,女人既然人不在这,就只好早点回家吧。平常也都是藉口到一个死党家里住,母亲看他进门,问他今天怎么没有去他家住。
    由于那口吻太过稀松平常,申春也不打算找什么藉口,说句「今天累了,我不想去」。回房间他也是打开书静静阅读,至少他在女人没有唐突闯进他的日子前都是这么度过的。
    所以理所当然,与书为伍便能平静也是在她到来之前。
    申春读没几页就索然无味,伸个懒腰,躺在床上闭眼,伸出手于空气中勾勒女人的轮廓,但也仅仅如此,后来他想念起她衣服上的味道以及颈间的温度。
    他应该要问她回去几天,但那天知道她去拿火车票后又被麵烫到手,申春除了慌张以及怒气,根本无暇去管这事。想说打个电话去问好了,手机才刚从书包掏出来,申春迟疑了。
    申春觉得应该是要她先打电话,而不是他主动打过去,于是将手机扔到床上,双臂环胸瞪起萤幕,但等不到五分鐘申春却想起来一件事──
    从认识到现在,女人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他。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