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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术室监视结界。」
    曼托菲尔在说话同时踩上窗框,足履轻轻一蹬,整个人如箭矢般射向天空,掠过星斗穿过宅邸的后院,踩上树冠后再次起跳,如此重复两跳后落向烟火正下方的树塞。
    由藤蔓编织成的塞顶感应到主人的到来,左右分开让夜血者直接落进塞内,塞中的四名男女精灵先吓一跳,再放下弓箭与弯刀露出安心的表情。
    曼托菲尔蹲在精灵们之间,站起来环顾左右问:「怎么了?」
    「马路上有动静。」一名女精灵指向面对道路的监视窗,窗外隐约能瞧见密集的光点。
    曼托菲尔顺着女精灵的手指看去,凭藉森林精灵的远视与夜血者天生的夜视能力,他轻易看清到光点的正体──总数超过二十辆,而且仍在不断增加的厢型车车灯。
    「曼托菲尔大人,狮人主进攻了吗?」绑着马尾的少年精灵问,握住木弓的手指微微泛白。
    「还不确定。」
    曼托菲尔凝视闪烁的车灯,正在考虑要主动出击还是观察片刻时,双眼忽然捕捉到一辆停在杂草地上的厢型车打开车门,阿里亚德的左右手──穆尔舵──走下车厢,穿过眾多车辆来到森林与道路的接壤处。
    穆尔舵手中似乎拿着某种喇叭型的道具,他将该道具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后朗声道:「纽奥良的狮人主麾下,战士级夜血者穆尔舵,代表吾主传达与布洛捏尔的森林精灵主会面之意。」
    「好清楚!」
    少年精灵惊呼,转向曼托菲尔问:「这是用魔法把声音放大吗?」
    「应该是扩音器,我之前去人类的城市时见过。」
    女精灵代替夜血者回答,掐着箭桿皱眉道:「就算是人类,也不会拿着大声公到别人家门口大吼大叫说要见主人,太没礼貌了!」
    「恐怕是陷阱。」塞中最年长的男精灵道。
    「要射一箭过去吗?」男精灵身旁的少女精灵举起弓矢问。
    曼托菲尔开口想制止,不过在他鼓动声带前,远方先传来穆尔舵的呼喊。
    「重复!纽奥良的狮人主阿里亚德,要求与布洛捏尔的森林精灵主会面。」
    穆尔舵以比先前更大也更强硬的口气道:「倘若布洛捏尔一方对吾主的要求置之不理,吾主将于十分鐘后,向麾下全体兵员发出进攻命令。」
    曼托菲尔垂在身侧的手指曲起,在精灵们出声问自己的决定前,控制藤蔓打开树塞的屋顶,曲膝一跃跳出要塞穿过枝叶,踢了树干一脚改变前进方向后,落在穆尔舵的正前方。
    穆尔舵的眼瞳微微放大,不过他很快就敛起惊讶之色,放下扩音器微笑道:「森林精灵主……」
    「狮人主在哪?」
    曼托菲尔背后的树林沙沙晃动,注视沿着道路散型展开的眾多厢型车道:「两分鐘内出来,否则我会自己动手找。」
    「我在这。」
    阿里亚德的声音由穆尔舵右后方的厢型车内传出,狮人主无视同车属下的劝阻──他们伸向主子的手还卡在半空中,跳下车子朝曼托菲尔走去。
    穆尔舵侧身退到一旁,但当阿里亚德经过他面前时,这位狮人主的第一智囊马上轻声道:「阿里亚德大人,这边……」
    「没有你说话的馀地。」
    阿里亚德截断左右手的劝戒语,抬起手轻拍穆尔舵的肩头道:「回车上待着,你是我的脑袋,要是被人切成碎片我会很头痛。」
    穆尔舵抬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闭上嘴,转身退回自己乘坐的厢型车边。
    曼托菲尔默默看着这对主僕互动,在穆尔舵走远、阿里亚德将视线放回自己身上──狮人主一脸轻松地目送属下返回车旁──后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打你的主意。」
    阿里亚德抬起头仰望茂密、高耸的森林道:「说实话,我对你和你的领地一直没有多少兴趣,布洛捏尔是座无趣的城市,森林精灵则是只会打游击战的脆弱种族,为了一个女人就将自己绑死的男人更是无聊中的无聊。」
    「……」
    「不过你在华盛顿的『游戏』让我改观了,」
    阿里亚德扬起嘴角锐利地笑道:「你不是纤细、软弱的精灵,也不是把退让、隐忍、和谐当成美德的老夜血者,而是会为了自家小狗和暴虐邻居对干的衝动领主。」
    「所以?」
    曼托菲尔直视阿里亚德冷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阿里亚德脸上的笑容扩大,举起手先指曼托菲尔再转向自己道:「你和我,一对一,不涉及旁人,好好打一场如何?」
    曼托菲尔愣住,盯着阿里亚德两三秒才开口道:「你说什么?」
    「我想和你一对一打一场。」
    阿里亚德放下手,侧头望向身后的厢型车军团道:「就算交代其他人不准攻击你,你也一定会为了保护精灵和领地,把力量花在我以外的人身上吧?那可不行,我理想的对决是无保留、无干扰、无损耗的全力之战。」
    「你只是为了和我决斗,就对布洛捏尔发出夺领宣告?」
    曼托菲尔难以置信地问,垂在腰侧的手微微颤抖,脑中迅速浮现自己与莱奥隔着手机争吵、在深夜的河堤边相拥与别离,以及于昏暗客房中的驱逐,当时有多煎熬与痛苦,此刻便涌起多强烈的愤恨。
    曼托菲尔的翠瞳瞬间燃起厉焰,背后的树木的枝枒、叶片猛然伸直,杀意与怒火顺着林木横过半片夜空。
    这惊动了守在厢型车外的夜血者、狮人与狼人,他们先是因骤变的气氛而僵直,然后迅速掏出武器露出牙爪,盯着森林与林前的精灵主进入备战状态。
    阿里亚德懒洋洋地抬起左手制止属下,望向曼托菲尔的眼中没有惧怕或警戒,反而泛起更多喜悦,手插口袋轻笑道:「不只是,但现在只是。」
    曼托菲尔拉平嘴角,注视阿里亚德许久,才缓缓开口问:「如果我在决斗中杀了你,你的领地和部属怎么处理?」
    「通通归你。」
    阿里亚德毫不犹豫地回答──稍远处的穆尔舵忍不住垂肩叹气,依旧自在地笑道:「而假如是我杀了你……我对精灵没兴趣,可以放他们自生自灭吧?」
    「随便你。」
    「那我……」
    阿里亚德没把话说完,因为曼托菲尔以手刀砍向他的咽喉,併拢的五指陷入苍白的皮肉中,将话声粉碎在指脖之间。
    但曼托菲尔带来的伤害也仅此而已,阿里亚德没有流血或骨折,只有上身微微一倾,便抬手抓向敌人的胸口。
    这一抓只抓到空气,曼托菲尔在阿里亚德抬手剎那就往后跃,外套上的金绿绣纹同时泛起萤光,后方的森林飞出数不清的树叶,于转瞬间包覆并遮盖所有人的视线。
    曼托菲尔站在纷飞的树叶间,虽看不见厢型车、阿里亚德的部队或阿里亚德本人,但透过叶片飞舞的轨跡、撞击声与对周围魔力的捕捉,他十分清楚者三者的位置与行动──厢型车没有移动;车外的夜血者、狮人与狼人慌张地拉开车门躲进车内;阿里亚德仍在原处,但身形比先前大了一圈。
    曼托菲尔微微皱眉,刚想操控飞叶试探时,『阿里亚德』忽然举起右手,朝曼托菲尔的方向重重挥下。
    曼托菲尔本能的侧身闪避,灼热的魔力在他挪步的下一刻刮过柏油与杂草地,将两者与半空中的绿叶一口气烧成焦炭。
    「啊,没打中。」
    阿里亚德放下右手,他的脸庞、衣着、四肢躯干都与曼托菲尔招来叶群时无异,可是存在感却远比先前强烈,而且肩上、头顶、脚侧也瞧不见任何碎叶。
    「用魔力把自己包起来了吗?」
    曼托菲尔问,目光由狮人主肩上走到脚前,看着冒着白烟的草灰道:「这也是,不是火系魔法,只是单纯放出魔力。」
    「是啊,我和你不同,不擅长精细操作,只会卯起来硬干。」
    阿里亚德微笑,接着骤然蹬地奔向曼托菲尔,举起缠绕炽烈魔力的拳头砸向精灵主。
    曼托菲尔举起左臂防御,不过接下阿里亚德的不是手臂,而是由银树叶交叠成的叶盾,宽约半尺的盾牌撞偏狮人主的拳头,再于眨眼间变化成银剑刺向敌人的胸膛。
    剑尖没入阿里亚德的胸膛,但他没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反而咧嘴大笑,无视前进的剑锋再次挥拳,迫使曼托菲尔抽剑格挡。
    拳、盾与剑的碰撞声在月光下回盪,阿里亚德每次出拳都让衣裤上的破口增加,可是不管是遭剑刺或盾击,开口下的肌肉仅有擦伤或些许破皮;曼托菲尔每回接拳剑或盾上的银叶都有所折损,但是无论直拳、鉤拳、肘击,狮人主的拳头始终没碰到他一根头发。
    互不相让的缠斗持续了上百回合,两人由森林边缘推进到马路之外,再至马路右侧回到林木之前,几台厢型车与大树受到波及化为废铁或倒木,然后在双方再次踏上道路时进入终局。
    曼托菲尔抓准阿里亚德突刺的空门,旋身一剑刺向狮人主的左肩,银剑准确的抵上他先前数次命中的破口,切入魔力的缝隙,贯穿狮人主结实的肩膀。
    ──得手了。
    曼托菲尔身上的绣纹再度亮起,打算给狮人主最后一击,眼角馀光却瞧见对方眼里晃着金光,心中警铃大响想抽剑退开,却已来不及了。
    「……抓到你了。」
    阿里亚德徒手握住曼托菲尔的剑,头颅先后仰再往前,在头槌对手的同一时分将自身魔力大量灌入银剑内,烧毁更炸碎敌人的武器。
    曼托菲尔在银剑爆炸前一刻松手,然而头槌的衝击、炸裂的馀威仍扫上他的身躯,夜血者的银发与面容被鲜血染红,绣有防护魔法阵的袖子绽开,整个人后飞四五呎撞上树干跪下。
    曼托菲尔模糊地听见呼叫声,手撑泥地爬起来,然而晕眩与紊乱的魔脉让他试几次就跌几次,眼前、鼻内尽是自己流出的腥红,看不清也听不清周围的景象和声音。
    这让厢型车周围响起欢呼,不过呼声很快就停下,整条林道也随之陷入死寂。
    ──得手了。
    曼托菲尔垂下眼再次于心底叹气,以左手抹去眼皮上的血,将剩馀的魔力调配到双脚上,勉勉强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我赢了。」
    阿里亚德没有回话,因为他的脖子上曾被曼托菲尔手刀切中的部位,开了一朵银白色的玫瑰,带刺的玫瑰藤环绕更贯穿了咽喉,只要施术者一个弹指就能夺走他的性命。
    而曼托菲尔正打算完成这一「指」,提起半红半白的右手,准备给狮人主最后一击时,穆尔舵忽然闯到两人之间。
    「曼托菲尔大人,请收手!」
    穆尔舵站在阿里亚德面前,苍白着脸劝说:「您已经胜利了,用不着……」
    「你的主人说……说过我能杀他。」曼托菲尔喘着气道。
    「阿里亚德大人的确有这么说,不过如果您杀了他,就得不到某位先生的口信了。」
    穆尔舵停顿几秒才接续道:「我指的是,在华盛顿的晚宴上站在您身旁的那位先生。」
    曼托菲尔先是愣住,接着不顾伤势迅速上前,揪起穆尔舵的衣领吼道:「莱奥怎么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这要、这要问阿里亚德大人。」
    穆尔舵脚跟腾空,紧绷可是镇定地道:「曼托菲尔大人,请收回阿里亚德大人身上的咒术。」
    曼托菲尔咬牙,一把扔开穆尔舵,打了个响指让阿里亚德颈上的玫瑰枯萎。
    阿里亚德的脖子立刻涌出血液,不过穆尔舵马上一手压住伤口,一手伸到主人面前,让主子咬住自己吸血。
    这场紧急输血仅有两分鐘不到,对曼托菲尔而言却有如二十年般漫长,他掐着掌心看阿里亚德松口,不等穆尔舵退开就开口逼问:「莱奥要你说什么?」
    「他要我告诉你……」
    阿里亚德倚靠在穆尔舵身上,面色惨白可是神情满足地道:「他在你找给他的宠物旅馆前等你,两天之内,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