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苏珍的意料,周正庭竟然也同意一齐前往灵照寺祈福。
在苏珍的印象里,周正庭对财、权无所求的这样一个人,似乎与封建迷信事物沾不上边。
即将面临三个月的禁欲期,周正庭仿佛总有忙不完的工作。所以最近每当周正庭需要她的时候,总是根据当日的工作安排,让常乐将苏珍接送到不同的场合,同她见缝插针地找地方做上一场。
在她印象中,常乐手里那本记录周正庭行程的小本永远写得密密麻麻,他平日鲜少有时间陪王丽颖出门闲逛。
所以当苏珍看着周正庭虔诚地在跪垫上,对着佛像三叩首的时候,苏珍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佛堂里弥漫着点燃的香火味道,上方是穹然高起的红绿色调藻井,中心绽放一朵圆轮形大莲花,层层向外环绕着精妙交织的繁复图案。森然高大的佛像沉默不语,静静垂眸注视着座下往来不绝的香客。座下的供台上,摆着各色水果零食贡品和整齐的三排烛火。
苏珍学着同样的动作,默念着心中所愿,在蒲团跪垫上磕了三个头。
佛像座下身着红色袈裟的维那师同步敲罄三次,铜罄发出久久回荡的空灵声响,寓意通报神灵、消灾免难。
周启轩腿脚不便在家躺着,苏琳留在家中看护,此行只有周正庭、王丽颖和苏珍三人。
一行三人拜佛上香完毕还不算结束,王丽颖说难得来一趟,要让佛祖看见诚意。说是要在此吃斋听经到晚上,第二日才启程下山。
大殿内香烟袅袅,僧佛宝相庄严。地上横行纵列端坐着无数僧人,口中念念有词,天音在大殿柱梁上缭绕。随着佛经抑扬顿挫的变化,所有的红色袈裟整齐晃动,场面甚是壮观。
僧人嘴里的佛经根本听不明白,苏珍兴致缺缺。
但她不能在王丽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而还要装出虔诚为周启轩祈福的模样。
中午的素食苏珍没吃几口,本就饿得慌。
下午,周正庭似乎有事单独离开了一阵,苏珍陪着王丽颖坐在香客的旁听席,被佛经灌耳三个多钟头,坐得腿都麻了。
到了用晚餐的点,依然在寺庙的斋堂用餐,依然只有素食。
三人每人要了一碗罗汉面,配有只有鲜笋、青菜、香菇。
苏珍吃得没什么胃口,心里已经做好挨饿一整天的打算。
面吃到一半,周正庭忽然起身从桌上走开。
苏珍还以为他是出去方便,没作多想。
谁知周正庭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新鲜出锅的葱包烩,放在了苏珍面前。
苏珍想起先前在斋堂外看见的点心小摊。这东西僧人们吃得少,多是卖给外来游客。
毕竟不是斋堂里的东西,怕不合王丽颖吃斋的规矩,尽管苏珍早就馋上了,但她没敢自己去买。
看着周正庭正在用眼神对自己示意,苏珍连忙伸出筷子夹了一片油滋滋的葱包烩,蘸了甜酱就往嘴里塞,低血糖的头晕感觉登时消失了大半。
晚餐后,三人一起在寺庙中里散步,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苏珍见王丽颖挽着周正庭的手走在自己前头,心里有处地方难受得紧。
忽然听见周正庭对身边人道:“丽颖,我下午的时候听说今日游客众多,晚上热水可能供应不足,不如你先回去洗澡,免得夜里用不上热水。”
王丽颖这么爱精致的人,当然无法忍受过夜不洗澡这件事,立刻松开周正庭,“好,那我得赶紧先回去洗漱,那你消完食也早点回房,房号你记着吧?”
周正庭朝她点头,“记得,你先去,我走完这圈再回。”
王丽颖转身朝反方向去了,只剩周正庭和苏珍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夜色逐渐浓郁的长廊里。
前边的人一言不发,抬腿继续向前走,苏珍仍是跟在周正庭身后,保持着公公和儿媳的正常距离。
走了没几步,苏珍看见前面的人背过了手,四指在身后朝她勾了勾。
苏珍愣了片刻,左右确认四下无人,偷偷伸手正要碰到他手掌,反而被他一把攥在了手心。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步子,苏珍差点撞上他的背。这会儿被他握住了手,扣成十指交握的手势,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从指缝传过来。
任由他牵着,两人肩靠肩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今天在殿前许的什么愿?”
苏珍撒谎道,“希望启轩早日康复。”
周正庭不戳穿她,“还有呢?”
“希望早点揪出钱宇的破绽,让他早点从公司滚蛋。”
周正庭对此事有所耳闻,“还有呢?”
还有你——她心里正这么想着。
“没有我吗?”——他忽然开口问。
被人说中了心里话,苏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还……还希望、希望家里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自然是包括您的。”
周正庭似乎笑了笑,“哦?看来小珍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苏珍:“那……爸爸您许的什么愿?”
周正庭:“我啊?我是来还愿的。”
被勾起好奇,苏珍还没来得及提问,忽然听见回廊转弯处渐近的脚步声。
苏珍条件反射飞速抽了手,立马朝旁边站开一步,恢复成原先的疏远距离,慌乱看向别处,没注意到周正庭虚握一次的手。
转角冒出来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袈裟颜色似乎比其他僧人身上的更亮,手里盘着一串佛珠。
苏珍对这人有印象,正是寺庙的主持,下午听佛经的时候见过其他僧人朝他行礼。
主持似乎与周正庭是旧相识,见面先施一单掌礼,道:“周施主,下午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替您准备好了。东西都备在偏殿,我已经嘱咐过,不会有人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