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汤汤进城 作者:攸木槿
江山难改本性不移「二」
浩浩汤汤进城 作者:攸木槿
江山难改本性不移「二」
“穆一，我爸失踪了。头发好长，我想去剪头发。”七悠坐在通往天台的楼梯上，两只手支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顶。
“你随意，你可以剪完头发，然后改头换面去找你老爸讨债。”穆一一副慵懒的样子，半靠在楼梯上，皱皱眉，“果然是水泥，好硬……”
“我不要去，我还有我老娘在家。”她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某人，刘海遮住她的眼睛，看不到穆一的情绪。
“那你就闭嘴，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她突然起身，似是不耐烦，挥挥手就走开了。
七悠坐在楼梯上，看着穆一慢慢走远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大笑的感觉。这才是穆一，不折不扣的王八蛋，永远是这样的穆一，和她一样，不会变的穆一。
从这之后，靳七悠开始省钱了。
她把买黑巧克力用的钱用来买笔，尽管她的铅笔盒里的笔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还把用来买彩虹糖的钱去买一堆的画笔和颜料，原因是舒时柳小时候最喜欢那些；她甚至还相当狠心地把她去吃肯德基的钱拿出来，请余莘梓和穆一几个人一起吃麦当劳。
把钱用在有用的地方，这是另一种省钱方式。当然了，以上仅仅是靳七悠的观念。她只是无法忍受钱放在口袋里却不去用的那种挠心痛楚，太可怕了，钱放在口袋里居然是用来存的？！那银行有什么用？
这么过着，她一直想要保持以前的生活水平，却悲哀地发现每一次伸手掏钱出去，心中某处都会有一种淡淡的罪恶感。像是那天爸爸吐出的烟圈，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在头顶，挥之不去，呼之即来。
熬到周末，七悠本想要好好在家待上些时候，也省得她爪子太贱，总想买点什么。可是，人不遂人愿。
“我说，胖头大哥，要不要这样对我？我都说了是我付钱，请您看电影了，您老还给我臭着一张脸，我这不是典型的花钱买罪受么？”余莘梓一脸郁结看着从出家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的靳七悠，女人，这就是女人……
七悠朝他白两眼，眼神瞄到站在他另一边的周瑜珏。要是只是他请她靳七悠看电影，她是没意见的，不看白不看。可还带上一个据说已经是分手一次，又和好一次的周瑜珏，这余莘梓也忒不会看风水了！
再次转头白他一眼，七悠没好气地说道：“我说，阿莘爷，看个电影，你给我这么多废话，你是想怎样？嗯？我都肯出来了，这就是你的荣幸！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难不成我还要给你陪酒陪笑不成？哈？”
话一出口，周瑜珏立刻看向余莘梓，却惊讶地见到他一脸笑容，白净而温和的脸上都是宠溺的神情，他说：“好好好，那你继续板着脸，也好，长大以后能够少几条皱纹。不过，我想啊，你这么胖，很难长出皱纹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七悠气得跳脚：“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我看见你我就眼睛痛，我浑身上下哪儿都痛！杀千刀的，我就胖了，我胖我怎么了？我除了胖，我还矮呢！老娘今儿个把话给说明白了，这是浓缩！天地华就都倒在我身上了，你怎么地吧！对了，就你这样的瘦子，哼，没几两的王八蛋，周瑜珏是吧，我跟你说……”
七悠还没说出下面的话，就被余莘梓一把抓住手臂，带到了他身边。七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跳，立刻噤声，撞到余莘梓怀里的时候，一辆车从她后面呼啸而过。
她还没抬头，就听到余莘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见鬼，这是什么车？开成这个样子，也不怕撞到人！”说着，他放开七悠，从头到脚把她看了遍，“你过马路的时候还那么多话，你才想去找死吧？靳七悠，我严肃地告诉你，你给我过马路的时候看两边！”
余惊未了，靳七悠低了气势，瘪瘪嘴，“好吧，我严肃地接受你的建议。”
在还没走进电影院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瑜珏突然开口：“靳七悠？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你还没说完……”
七悠刚推开电影院的门，脚步顿了顿，她看着前方写着“十月热映”的牌子，轻声说道：“你如果真的喜欢余莘梓，就不要伤害他。”
“啊？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周瑜珏慢慢走近她，笑得温柔和善，却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
“啊？我说，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余莘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啊，那啥，好好改造他吧……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咳咳，你懂的。”她说完就快步走进了电影院，站在红红的牌子前，抬起头专注地看着。
“你跟她……关系很好？”周瑜珏突然转头问余莘梓。
他愣了愣，脸朝向七悠的时候，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她那一句说得很轻的话。突然间，他露出一个笑容，灿烂如阳，看得周瑜珏有些晃眼，他说：“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会伤害任何人，不会伤害她。所以……你担待着点吧，她说话，有时候……挺不着调的。”
周瑜珏露出一个苦笑，“伤害任何人不会伤害她，余莘梓，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对不起我么？”
他的脸霎时冷下来，盯着周瑜珏，声音也变得僵硬：“我说过，我跟你在一起，是有前提的。周瑜珏，你别忘了。”
两人刚走进门，七悠就蹦着跳着奔到两人身边，“嘿，我说……不是看电影么，两人在门口腻腻歪歪的，就这么难分难舍了？哎哟喂，瞧瞧，瞧瞧我这孤家寡人的，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来看电影！”
念叨着，她看着余莘梓似笑非笑的脸突然间觉得有些碍眼，走上前去捏了把他的脸，她说：“你看着我作甚？好意思拉我来当你们的电灯泡么？可怜怕不怕的？哈？”
余莘梓微微一笑，眉宇间的冷气突然间都散开，指着不远处的柜台问她：“给你买大份的爆米花吧，不过你别吃多了，那东西降智商，我们的胖头大哥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去死吧你……”
“好了好了。”他带着她走到柜台边，付了钱，在七悠咂巴着爆米花的时候，突然说道：“今天是她想要一起来，不是我叫她的。”
七悠顿了顿，塞进去几颗爆米花，“那你也不好好看一下，别光顾着我，那才是你老婆！我是你兄弟！好了好了，走吧，进去吧，我看她愁着一张脸，都变老好几岁了，啧啧……我可担不起这罪名哟，进去看吧……”
电影放的是一个爸爸和女儿的故事，不是亲生的女儿，爸爸却为了她付出一生一世，感人的文艺型电影。余莘梓知道七悠一直都对这个不来电，看到她摇摇欲坠的头，并没觉得多少惊讶，黑暗中，他笑了笑，把她的头掰过来放在他肩膀处。
转过头看到周瑜珏泪流满面的脸，他扯出一个苦笑，拍了拍七悠起伏均匀的身子，“周瑜珏，如果很累，你可以放手。你去找他，靳七悠的难过，我来负责。”
她静默了很久，在身后响起一阵抽泣声的时候，她声音嘶哑地说道：“余莘梓，就是因为我足够喜欢你，所以你这样吃定我，是不是？”
“周瑜珏，我从没逼过你，是你自己的选择。”
再没了说话声，余莘梓正想要帮七悠盖件衣服，低头却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刺眼。他神情一震，刚要拉起七悠，却感觉到薄薄的毛衣上有些凉意，就在七悠的眼睛边上，他的口。
没有说话，他伸手拿过他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好一会，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累了，睡一会，电影放完的时候，我叫你。”
抬头看向大屏幕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天穆一对他说的话。
“余莘梓，我知道你小子一直喜欢那女人，但我跟你这么说吧，那肥婆也不是迟钝，也不是逃避，她脑子结构跟一般人不一样，你小心点别跌死了。”
“还有，她喜欢陆孺坪，你知道的。其实我从没看到过那肥猪竟然还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她嘴里说着喜欢的人，其实数不胜数。但她从没为谁做笔记，为谁折千纸鹤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即使知道你什么想法，照样会走。”
“还有一件事，算是我现在私下里告诉你，但禁止你向她透露一个字，就算是一个标点，也不行。要是被我知道，你死定了。”
“她家里欠了几百万的债，是她爹下海经商给亏的，现在她爹什么消息都没有，就留着娘俩在家里应付债主。你……关于钱这种敏感话题，给我闭紧了嘴巴，我说过，她绝不是无知无觉的人，更不是迟钝。”
黑暗中，余莘梓露出一个笑脸，像是那种被火红的碳烫到后露出的笑，带着一种痛楚的满足，大约是心甘情愿为谁而疼的样子。他一句话没说，拥紧了身边的女生：靳七悠，你知道青青子衿后面那一句是什么吗？你知道么？你一定知道的吧。
当电影里的女儿最终见到爸爸，跟她爸爸抱在一起的时候，七悠突然幽幽地冒出一句：“这电影太不真实了，他们都不是亲生父女，怎么可能这么好？亲生父女都不过如此，算了吧……余莘梓，走人了走人了，没看头的鬼东西，下次我再也不会来看了！”
他看着她疾步走开的背影，突然间感觉到一种无力，从未有过的无力。
一直在女生堆里叱咤风云的某男，碰上个永远看不清心里想法的肥胖头，永远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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