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 作者:星沫
第六章 乔迁之宴
晚春 作者:星沫
第六章 乔迁之宴
石矶巷中早晚热闹，白天的时候却更像是一个空巷，非常的安静。严雪珂被娘留在屋中，没有事情做便拿起刚买的布裁成十块手帕，将其中一块布支在绣棚上，又取了笔，在布上画好梅的轮廓。
江城的人最爱的是梅花，在城西有一座小梅山，上面种满了梅树，每到冬天，有不少的文人学子至此踏雪寻梅，江城也有梅城一说。和店铺老板商量的便也都是这种绣有梅花的手帕，毫无特别之处，但有一点，好卖。
严雪珂自然没有想过去推陈出新，所以无论是梅花也好，手帕也罢，都中规中矩的，就像她本人一样。
父亲曾说商人分三种。第一等是眼光独到之人，想别人之不敢想，做别人之不敢做，这样的商人要么赚钱，利润惊人，要么亏本，血本无归；第二等是心思灵活之人，眼快、心快，手快，这样的人可以最快的速度跟上第一等商人的脚步，分一杯残羹；第三等的商人则是因循守旧之人，沿着一条道平稳的走下去。第一等的商人少，第三等的商人居多，而他们两父女勉强做得到第三等。
画好梅，她便安静的坐下开始专心的绣起来，等到第一朵红梅绣好时，她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小米不知何时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旁边，正一脸认真的盯着她手中的手帕，嘴角还有一点笑容。
“小米喜欢这红梅！”严雪珂笑着问道。
“嗯，雪中的红梅好漂亮的，爹曾带我去小梅山上看过。”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么怕生，声音还是一样的小，“姐姐可不可以教我！”小米伸出手飞快的了那红梅一下，赶紧收回手，“这梅一点都不冰哦！”她面带疑惑，眉头稍皱，“爹上次带我看的梅很冰很冰的。”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地，她的眉头松开了，抬起手又了那红梅，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了，这红梅上没有雪。”
“小米真聪明”她轻轻的拍了拍小米的头。
“小米倒是不怕。”李婶走了进来，“何婶让我喊出去用饭呢？”
严雪珂看了看窗外，“这么快就到用饭时间了。”起身牵着小米和李婶一起走了出去。“李婶还是唤我阿珂吧，这样更自在些，我们可是要在一起住好多年的！”
“那李婶我就称大唤一声阿珂了！”李婶为人爽朗，想着今后的日子长，便随着严雪珂的要求唤了一声。
出了房门，见到院中的四大筐菜严雪珂吓了一大跳，“要买这么多的菜吗？”
“要是宴客，这石矶巷中的人不管你邀不邀请都是要来的。这里的人胃口大的很，还不一定够吃呢？”李婶想起当年他们搬进来时，桌子在巷子中都摆满了，宴请了一夜，菜买了十大箩筐。
严雪珂看了看这个院子，虽然不小，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个院子中坐的下吗？”
“哪会坐到这个院中来，等我晚上去通知的时候，让他们自己准备桌椅和酒水，我们只负责上菜就好。否则光是酒就能将你们喝穷。这石矶巷好久都没有机会热闹一番了，今晚那些人还不趁机大闹一场，明天能起来才好，否则楚府的锣肯定要将耳朵都震聋了，码头上没有这些人可真是会乱成一团的。”
“李婶说的可是真的，小姐晚上就不要出来了，那些人喝醉了没个轻重，撞到碰到小姐哪里就不好了！”娘摆好了饭桌，听了李婶的话，赶紧嘱咐严雪珂道。
“这石矶巷中女人也不少，肯定要开几桌的，等晚上我坐在那群女子中间，肯定会没事的。”严雪珂不想呆在屋中，也想出去看看。
娘迟疑了一会，知道自家小姐是个爱热闹的人，“娘，我保证会很小心的！”经不过严雪珂的苦苦相求，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将严雪珂和小米送到屋中，李婶和娘挨家挨户去通知，有妇人在家的自然拉了过来，帮着洗菜淘米，院子中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小米好奇的趴在窗户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外面，严雪珂本想再绣点花，但实在是静不下心来，便搬了两把椅子，自己坐了一把，也让小米坐下，听着外面的谈话声。
不过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严雪珂听的有些昏昏欲睡，面前的小米则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严雪珂抱不动她，只好起身拿了一件衣服给小米盖上，自己则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前些日子，二姑爷陪二小姐回府了，二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正在淘米的一个妇人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严雪珂陡然睁开了眼睛，“那是”说话的是妇人中声音最大的一位，严雪珂听人唤她马家婶子。“二小姐那么好的人，二姑爷开始是给那狐狸迷了眼睛，现在看清了那狐狸的真面目，自然发现我家二小姐的好了，整个江城都找不到比我家二小姐更好的姑娘了。”
“狐狸”严雪珂了自己的脸，“这倒是个新的称呼”，她没有想到自己听到这一切竟没有太多的情绪，或许真的只有那一个人的话才能伤到自己吧！
“那是，那是”旁边的人都附和道。
一盆水撒到了她们旁边，惊得这群妇人都跳了起来，马婶的半边裙子都溅湿了。
“何家婶子，这水怎么倒的”有人小声的抱怨道。
“对不起，对不起”娘连声的歉声道，眼睛不放心的看着严雪珂的屋子。“手一时滑了”
严雪珂对娘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这点水算什么，又不是寒冬腊月的，马上就干了。”最大的受害者马婶都说没事，自然再没有人去计较了。该干的活手中没有停，该说的话自然也没有停。
“马婶，少爷又出门了吗？回来似乎没有几天！不过今日倒是看见少爷换了一身新衣，可不比那些王公贵族差。”
“说说你看了哪些王公贵族？”人群中是一个夸张的声音。
“不是说说而已吗？我们这些平明哪里见得到，只是难得少爷换上一身新衣，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宁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自然不好穿上一身船工服过去的。少爷一向给宁家少爷面子的，可惜了大小姐，终是没有这个福气，还有三个月就要嫁入宁府了。”马婶边说边叹了一口气。
“这话小声点说。”旁边有人道，“别又勾起李婶的伤心事了。”
“对对对，我这张嘴真是该死”马婶小心的瞅了一眼厨房里面，“说起来这次少爷说不定要去相亲呢？”
这话一说，所有的人都朝马婶那边围了过去，“怎么说，是哪家的小姐。宁家只有一位表小姐，可是人称猪小姐，现今也不过才七八岁，也太小了吧，可配不上少爷。”
马婶摇了摇头，放低声音道，“你们想啊，这宁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四大商家去的人肯定不少，楚二老爷相中的是程家嫡出的三姑娘，在平州可是有名的才女，这次也要去宁府。”
“那楚府岂不是马上就要办喜事了，楚府可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少爷，婚礼不知道多热闹呢？我得赶紧让我家当家的多存点喜庆的用品，不愁卖不出去。”
“你啊！”马婶指了指刚才说话的那个妇人的额头，“就是急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很快话题又离了楚家，到了布匹衣服上。和所有女人一样，谈起这个来，每个人都非常的兴奋，几乎将她们逛过的店子逐个品评了一遍。
严雪珂听着她们从衣服又谈论到了胭脂水粉，谈到首饰和头饰，又由头饰谈到前段时间城南的那场婚事，不知不觉中靠着墙睡着了。等到她睡醒的时候，院中已经看不到人了，一阵阵香味从厨房中透了出来。
她抬手拭了拭眼睛，果然有些湿，平日里再怎么坚强，到了睡梦中还是一样的软弱。刚刚醒，梦已经模糊，只觉得很悲很悲，可具体是什么却记不住了。
站起身来，一件衣服落在了地上，正是刚才她给小米披上的衣服。朝小米那边望过去，她早已经醒了，一手撑着下巴搁在桌上，一双眼睛睁着不知望向何方。严雪珂仔细的看了小米几眼，以一个六岁孩子而言太过于瘦弱了，巴掌大的脸上那双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加的大，只是没有神采，整个人显得很没有神，安静的不像个孩子。
“小米醒了！”严雪珂知小米不喜欢说话，只好自己先找话说。
小米这才看向严雪珂，站起身来，“何婶刚才进来说若姐姐醒了，就去厨房一趟。”
严雪珂带着小米来到厨房，里面热气袭人，香味扑鼻。
“这便是你家小姐吧！果真和我们这些下人不同。”说话的是一二十左右的妇人，这声音严雪珂很耳熟，正是睡觉时那个声音最大的马婶，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年轻。
“马家婶子，正好，你将我家小姐带着一起出去吧！这外面的宴席也差不多了，我们这些人也可以开始吃了。”娘已经将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那几大筐菜也没了踪影。
“何婶说的是，”马婶一把将严雪珂和小米拉了出去，“这样的一个大美人，被烟熏着可不好。”
严雪珂的脸立刻就红了，她长的不算特别的漂亮，在美女如云的项府更是半点都不出众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大美人。
马婶左手拉着严雪珂，右手拉着小米，走出门去。
整个小巷中摆满了桌椅，充满着浓浓的酒味，巷中闹成一片，有划拳的，有起哄的，有劝酒的，所有的人都红光满面，大多的桌上早已经只剩下一个个的空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不少人将自己的外衣都丢在了地上，只穿一件单衣，走在其中，严雪珂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走了好久，看到前面几桌女子的身影，严雪珂才松了一口气，深吸一口气，还是满鼻的酒味。
“春兰姐姐可总算是来了，你不来，看着满桌的美味都不敢动筷子，再饿下去，我都可以吃下整头牛了。”马婶带着严雪珂寻到那个有空位的桌子，刚刚坐定，席中一红衣少女笑盈盈的道。
马婶这才发现那红衣少女，惊得站起身来，“五小姐怎来了？”
红衣少女撇了撇嘴，“春兰姐这是不欢迎我了，果如秋叶姐所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边说边朝她旁边坐着的少女眨了眨眼。
“春兰姐，这可不是我说的。”那少女立刻站起身来，一脸的无奈。
“那是！”春兰习惯的抚了抚额头，只因这个五小姐自小便是刁钻古怪的很，“还不是少爷去了平州，你这样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肯定要吵着跟着去的。”
五小姐重重的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个该死的项家少爷，若不是他我哪会被三哥哥和爹爹禁足。”
“你也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点。”春兰摇了摇头。
“我是为二姐姐不平吗？若是我是二姐姐，早就休了那项少杰回家来了，我楚家女儿岂是好欺负的。”
“还是孩子气不是！”春兰笑着道，语气更像一个长辈，“这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看在二姐的份上我就放过那项少杰了，不过让我找到那个狐狸，我绝对让她生不如死。”
哐当一声，是严雪珂手中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你对我不满吗？”楚家五小姐一下子站起身来，春兰立刻朝她旁边的秋叶使了一个眼色，口中说道，“五小姐不是早就饿了吗？我们也饿了，你刚才说的恶狠狠的，吓到这位娇客了。”
楚家五小姐楚霜瑜仔细的看了严雪珂几眼，对这种自己不过大声说一句话就吓得丢了筷子的柔弱女子没有好感，很快撇开眼去，拿起筷子，刚夹了一筷子到嘴中，还没有怎么咀嚼，又站起身来，严雪珂一直小心的盯着她，见状，手中的筷子又差点落到地上。
春兰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这五小姐是楚家最小的孩子，一向得楚家所有人的疼爱，半点没有楚家其他人的稳重，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恐怕这餐饭是不容易下咽了。
“这饭菜是何人所做，怎么这么像我家何妈的手艺。”
“是五小姐”身后传来娘何婶的声音，楚霜瑜飞快的转过身，“何妈，真的是你，这几天我找的你好苦。”
娘上前行了一个礼，“五小姐好。”
楚霜瑜立刻将何婶扶了起来，“何妈，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这几天我都没有吃饱，我去给三哥哥说，一定要你回来。”
娘有些为难，严雪珂忙走了过去，“五小姐，娘年纪大了，正是享福的时候，就不去楚府帮工了。”
“可是！”
“只要五小姐吩咐，想吃什么都可以来这里吃的。”娘也知晓这五小姐的脾气，连忙保证道。
“这怎么好意思”话还未说完，楚霜瑜笑开了，“我倒有个好主意，何妈的手艺这样的好，不如开个小食店好了，反正这石矶巷中也不少，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来吃了。”
“对对对”楚霜瑜的话音刚落，后面就有人跟着道好，一声连着一声，一直向远处的宴席蔓延开去，“何婶的手艺这么的好，我们肯定会经常光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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