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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春飞快瞥了陈秋一眼,又移开眼,漠然说:「是你的前女友吗?」他想,之前总说想要见见陈秋的前女友,看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现在倒是见着了。跟林春想像的差不多,陈秋就喜欢那些打扮入时、丰满玲瓏的花蝴蝶,既然如此,他又怎会看上自己呢?林春疑惑,心底那酸溜溜的味儿却退去几分。
    陈秋厉了戴志一眼,眼里写着:你哪壶茶不提偏要提这壶。戴志笑着吐吐舌头,摆出一副吃花生、等看戏的样子。李旭没察觉到二人之间的火花,一双眼紧紧黏在那苏梦蓉身上,差在嘴角未滴出口水,他说:「真好、真好……陈秋,你眼光真好。把了个又美、身材又好的正妹,那胸部
    没有d也有c吧?怎么之后分手了,莫非是人家美女把你甩了?」
    陈秋真想把林春拉出去说清楚,可又见林春一副出神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只急急说了句:「是我说分手的。因为那女人除了外表之外,内在就没什么特别,在一起久了,就厌了,于是就分了。」
    「那你们有……」李旭一脸曖昧的笑,陈秋知他想问什么,可他说什么也不会在林春面前承认自己跟苏梦蓉做过,便只作看不见。戴志可不肯放过陈秋,说:「何只做过,听说还做了很多次呢,什么花款也玩过了吧?真好,一个肉弹躺在自己身下任自己摆弄,这种光景,就是不举的也能马上站起来,你说是吗?书kai子。」
    林春刚才浸沉于思考之中,被戴志唤了声,才如梦初醒的点点头,根本连戴志之前说什么也听不到。
    「哦?所以书kai子也喜欢苏梦蓉这类型的?」戴志好奇问,台上正轮到苏梦蓉做分享,她拿起麦克风,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原来唸的是p大的纺织与设计,year1,比陈秋大一年。那陈秋还真有办法,能追到一个比自己大的美人。
    「怎么说呢……这类型的女生是百搭型的,应该所有男生都会喜欢。」林春尝试理性地说,又补充几句:「只是我就不太喜欢这类。真要挑个女人做妻子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安静、平凡的女生,在我工作辛苦时,适时给我端碗汤,问我说『工作辛苦吗』,那样就够窝心了。」
    李旭偷笑,说:「什么嘛,说来说去,还是兜回去叶芝那儿。看,叶芝不正是你所说的那类吗?」
    「我没……」林春尷尬得脸红,叶芝就坐在前两排,演讲室的座位又排得密,叶芝彷彿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往后看一眼,对上林春的眼睛,两人都不自觉别开脸。他们之间并没曖昧情愫,可看在陈秋和其他人眼中,却觉得他们像对害羞的小情人。
    陈秋拉起林春的手,掉下一句「我们要上厕所」,也不顾李旭和戴志的反应,就往外面跑了。林春感觉自己的手像快要被拉断,入了男厕,因为已是四点半,半个人也没,他们躲进了一个厕格。林春原以为自己会被陈秋粗暴地吻着,可出乎他意料之外,陈秋只是像章鱼般缠着他的手脚,偎在他颈窝处呼一口气,低叹:「我刚才真快要爆炸。」
    陈秋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吹得林春颈子的汗毛痒痒的,两个大男生出了一整天的汗,现在黏在一起,感觉不太好受,但却漾着一种安寧的气氛。林春回拥陈秋,手搭在他的肩背上,没有动作,淡淡说:「那现在呢?」
    「现在……火好像熄了。」
    「我今天出了很多汗,身上酸酸的,味道不好闻。」林春说,陈秋低笑,把他拥得更紧,说:「我也是。那我们凑在一起不是刚刚好吗?物以类聚。」
    隔了一会儿,两人都感到对方平静了,陈秋才说:「你没有什么想问吗?就我跟苏梦蓉的事。算了,你这种书敳子,一定是表面装作很有气量地说:你跟她的事已经过了,我再也不追究。可自己又会暗中生闷气,心里总有根刺,等到哪天我跟你吵架,你再旧事重提,将我一军。」
    林春只微笑,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陈秋有点自满,他开始摸熟林春的性子了,他说:「其实是苏梦蓉先来倒追我的。我们是同一个属会的人,她是我学姐。她主动接近我,那阵子我刚跟一个女生分手,有点闷,看她条件不错,就顺理成章跟她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她什么,也许就是她的脸和身材吧。
    「但是那女人的脑袋还真是空白的,只会说些没营养的话题,无聊到我不想理会她。她见我冷淡,心也冷了,渐渐的我也感觉到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们出来见面的次数愈来愈少,后来还是我跟她说个明白,直截了当分手了,她挽留了我几天,之后也没再找我。就是这样,没别的了。至于上床……我承认我有跟他上过床,不过只跟她玩了几个月而已,现在就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林春不知应该给陈秋什么反应,呆了一会儿,说:「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的口味可以这么两极化?我的意思是,你喜欢苏梦蓉这种火辣亮丽的女人,可却看上我这种……我这种一个招牌跌下来也砸死五六个的普通人。要找男人的话,至少也要找戴志、王秀明那类长得好看的人。」
    陈秋的身子抖了抖,怪叫一声:「妈的!什么人不找,找他们两个来当例子,害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你普通吗?你普通……哈哈哈……」陈秋笑得身子也震了,林春挣扎着要推开他,陈秋便擒住林春的手,两人很快扭成一团。
    过程中,不知谁先擦过谁的唇,其中一方很自然凑上对方的唇,四片唇便相贴,轻吻几下,就胶在一起,吻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轻喘着气分开。陈秋那桃花眼泛起澰灩的水光,很是勾人,把林春的魂都勾去一半了,他鬼迷心窍的望入陈秋的眼里,彷彿一个走不出来的局中人。
    「书敳子,感情的事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买水果那般简单。去买菜,人人都会挑一棵最新鲜、最青翠的菜,可挑情人却不一定选一个最美丽的。有时候明明那人长得不太出眾,又有不少缺点,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前生的孽缘,偏就教你时刻想着那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就在一起了。」
    「那也是,」林春忍着笑意说:「难怪我会找上你。你这人除了外表之外,就没什么好处了。我应该是犯傻,才肯常常上去你那儿替你做饭、陪你玩电视游戏,末了再躺上床被你佔尽便宜。」
    「就是这个道理。你这种就叫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又上得……(註一)」陈秋邪笑着没说下去,看见林春那湿润的薄唇,又凑近吻了一下,然后哑着声音在林春耳边说:「但你还未被我吃乾抹净。怎样,你大少爷什么时候有心情,才肯让我吃个饱?」
    林春心虚地别开脸,陈秋却紧拥住他的身子,紧得胸膛贴着胸膛,林春想,陈秋会听到他的心跳声吗?那带有魔性的呢喃又在耳边播放:「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才肯满足我?或者退一步说,你愿意满足我吗?」
    林春知道自己很傻,却真去想像,到底女人是基于什么心情去跟一个男人上床呢?婚前性行为非常普及,且香港离婚率又高,一纸婚书,人手即可撕毁。如此一来,一个现代女人几乎不可能一生只跟一个男人发生关係。那么,她们在跟不同男人做爱时,会想什么呢?
    她们会想,这是一场赌博?付出自己的身体,看看能否赢得心爱的男人。或者她们什么都不去想,情到浓时,很自然就做了。柏拉图式爱情在现代基本上是不可行的,大家都鼓吹灵肉结合,说这才令人得到心灵与肉体上的满足。做爱到底是为了肉体欢愉,或是为了精神上的结合?或是不为什么,只是情感到了某一个点就会爆发?
    那么一个男人要跟另一个男人做爱时,他应该考虑什么?林春是一个书獃子,此刻他多希望能有一本百科全书解决自己的疑问。读书又是为了什么?书根本无法解决人生中遇见的所有难题。林春回想以往他所看过的书,却想不起片言隻语能应付现下的局面。终于,他发现他所能依赖的就只有自己的感情。
    在这段关係之中,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陈秋……他值得吗?他值得为了留住这个人而躺下他身下吗?林春心水清,他知道一旦要和陈秋做爱了,他必定是处于下方的角色,也就是女方的角色。一个男人,却去承欢于另一个男人身下,林春想,这是否一个关乎男性尊严的问题呢?
    陈秋想得到林春的一些东西,那林春呢?有什么东西是他想从陈秋身上得到的呢?林春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好似身处雾靄重重的树林中,只大约看到雾气后、如鬼如魔的树影,不辨四方。
    很多年之后,林春还是想不起,他当时是基于什么原因回答陈秋的。只知那时大脑就像jam线的网络,人糊里糊涂的,又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定位而烦躁不堪,终于林春说:「随便。」
    註一:「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又上得……」,一句俗话,其实是「上得床」,只是陈秋没说出口。一般用来形容女人,但开玩笑时,用于男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