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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2开始的赶山生涯 第33节
    几句话怼回去,更是让王德民火冒三丈。
    “我特么看你就是欠收拾!”
    王德民神情激愤地吼了一句,眼睛四处一瞟,很快落到放在里间炕上的鸡毛掸子上。
    他几步进了里间,一把将鸡毛掸子抓在手里就折返回来。
    眼见情势不对,李树梅一下子慌了,起身就准备往屋外走,却被王德民紧赶两步,先将门砰地关上。
    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她当然了解王德民的脾气。
    别看王德民平时不温不火的,那也是将事情闷在心底,这闷得久了,一旦爆发出来,吓人得很。
    眼看着一顿打怕是很难躲过,李树梅一下子怂了,她急急说道:“我以后不占吕律便宜不就行了,至于动那么大火吗?都老夫老妻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你真舍得打我这个跟你过了大半辈子的人。”
    王德民一听这话,扬起的鸡毛掸子忽然打不下去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提着鸡毛掸子回了里屋炕上:“赶紧的,忙了一早上了,给我倒点水,渴死了。”
    李树梅转身回了厨房,轻轻拍着自己胸口,小声嘀咕:“差一点点就挨了,幸好知道你是啥样的一个人,好歹也同床共枕半辈子,可不是白睡的,嗯,这糟老头子挺看重吕律的,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接他东西了,都这么把年纪了,真要挨了顿打,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磨蹭什么呢,倒杯水有那么难吗?”里屋传来王德民的吼声。
    李树梅冲着里屋狠狠地瞪了一眼,抓起保温瓶,赶紧倒水泡茶:“来了来了……”
    一场小小的家庭风波,就此揭过。
    屯子里,周方敬已经给段大娘家送完熊肉,赶着车子到了陈秀玉家门口。
    他一路赶着马车拉着熊肉从屯西走到了屯东,阴雨绵绵,屯里人大都没有外出,早有不少人看到了,一个个围拢过来,都想着分点熊肉。
    车子边上围了二十多个人,一路跟着过来,没少问这熊肉咋来的。
    周方敬同样的话跟几个人说过后,一个个口耳相传,议论纷纷,都在说吕律威猛。
    听到外面响动,在屋里炕上用报纸剪着鞋样的陈秀玉半跪着凑到窗前看了下,手中剪刀和报纸往面前的针线篮里一扔,穿了鞋子跳下炕,跑出屋子。
    在厨房正在往灶里添柴火做饭的马金兰听到大门被扯开的吱呀声,探着脑袋看了下,小声嘀咕:“疯丫头!”
    很快,屋外传来陈秀玉脆生生的声音:“妈,律哥又打到熊了,给咱们家送肉来了。”
    马金兰听到这话,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第48章 杀狗
    “又来了!”
    马金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扔下手中柴火,走到门口,看到陈秀玉屁颠屁颠地跟在周方敬后边往屋里走。
    她现在越发觉得,吕律就是在打陈秀玉的主意。
    隔三差五的,那么殷勤,没啥别的心思会这样?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男人去得早,马金兰本分做人,踏实做事儿,性子弱了些,以前有男人撑着家门还好,男人没了,这老实柔弱的性子,可就没少被人欺负了,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
    吃的亏多了,自然知道很多事情不得不防。
    家里虽然穷点,但自家闺女,在这秀山屯里的年轻姑娘中,样貌那可是拔尖的,而且做事又利落实在,谁见了不夸。
    老话常说:女大不中留。
    马金兰很容易就从陈秀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中看出些她的小心思。
    那个少女不怀春?
    自己的闺女心里,怕是已经有了那盲流子的影子了。
    屯子里十六七岁就嫁人的姑娘不少,有的早已经有娃当妈,陈秀玉十八岁,早就该嫁人了。
    只是,这丫头很挑,经常有媒人登门,可总是被她各种挑毛病,全都拒之门外。
    这张口律哥闭口律哥的,一听到吕律的消息,那股子兴奋劲,太能说明问题了。
    马金兰觉得,自己或许该站出来,再有合适的人上门提亲,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不能再由着她了。
    吕律看上去也算是有模有样,似乎挺会做人,但毕竟是个盲流子,身份是个大问题,真实的来路也值得推敲。
    是,吕律是救了清子,是大恩人,可他万一要是个杀人放火逃窜出来的……
    这样跑出来当盲流子的人少吗?不少!
    她可是听人说了,吕律整天就拿着个弹弓在山上转悠,正经人不该是好好找份事情做着吗?这拿着个弹弓溜达,能有啥大出息,靠谱吗?
    而且,自家男人就是个猎人,早早丧命在山里的猎人,她不想陈秀玉也跟了这样一个喜欢打猎的人。
    猎人,很多时候就是在玩命,说不准啥时候就没了,这才是最关键的。
    马金兰都不敢往下想。
    周方敬到了屋子,左右看了几眼:“婶子,吕律打到的熊肉,让我帮忙给你送家里来,你看要放哪里?”
    厨房的桌上,被两个装着刺嫩芽的盆子给占了,他没合适的地方放。
    不待马金兰说话,陈秀玉已经先一步将两个盆子端下来放到一旁,又用抹布擦干净桌子,招呼道:“周大哥,就放桌上吧。”
    周方敬放下熊腿,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把那爷们交代的事儿办妥了。”
    “周大哥,你先到炕上坐,留家里吃饭,我给你倒水……”陈秀玉殷勤地招呼。
    “大妹子,别忙活了,外边一堆子人等着分肉呢,肉分完了,我得忙着回家,就几步路的事儿!”周方敬说完,快步出了屋子,去给一干人分肉。
    就在自家院外分肉,陈秀玉也想跟着去看看,刚准备出门,就被马金兰一把拉住:“你干哈去?”
    “去看他们分肉啊!”陈秀玉回头看着马金兰,担忧地说道:“律哥打到的这熊可是一头熊霸,熊霸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这才几天啊,他脚恐怕都没好全吧,会不会是受伤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不亲自来给大伙分肉,我得去问问周大哥!”
    说完,她挣脱马金兰的拉拽,快步出了门,朝着院子栅栏跑去。
    马金兰看着陈秀玉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神色越发忧虑了。
    陈秀玉院门口一干人正在热闹地分肉的时候,屯子后边林子里慌里慌张地冲出两个人,直到看到屯子的屋舍,两人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郑三,你看看你养的啥狗了,一天天吹的像是能干老虎,结果到了关键时刻,连只野猪都定不住,定不住就不说了,头狗被挑,剩下的两个夹着尾巴就往回跑,只知道往咱们后边缩,啥玩意儿啊?”
    这两人,正是吕律早上来秀山屯找人的时候,在屯子后边小道上遇到的上山打猎的两人。
    扛枪的大块头名叫李庆翔,稍微喘过气来,对着之前牵狗的被他叫做郑三的同伴一阵猛喷。
    “翔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那三条狗以前明明不怕野猪的,碰到两百来斤的野猪,不费一枪一弹,它们自己都能搞定,不信你回去问问,年前雪天我弄回来的黄毛,就是被它们给咬死的,跟我同去的王虎就知道。
    哪会你也看到了,那两条狗已经将那野猪耳朵钳住了,头狗也已经咬住野猪的炮卵子,三条狗将它定的死死的……不对啊翔哥,这事儿不能怪我啊,要是你枪能打得准,一枪就能解决了,那有后面那么多事儿?”
    郑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成看着李庆翔支吾了。
    “我特么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枪打猎,还不是怕打到你那三条死狗……可就即使这样,它们也不至于让一头两百斤不到的黄毛挣脱,头狗还被挑吧?别人打狗围,听到枪响,那跟发号施令似地,咬得更凶更厉害,你看看你的狗,只知道夹着尾巴跑,你特么还好意思怪我。”
    李庆翔愤怒地瞪了郑三一眼,提着双管猎枪就走,只是刚走没两步,眼睛一瞟到在一旁草地上嗅着气味的两条狗,气不打一处来,竟是直接从衣兜里取了两枚独弹装枪里。
    郑三一看情势不对,赶忙起身拦着:“翔哥,你这是要干嘛?”
    “起开!”
    李庆翔猛力一把将郑三推到一旁,抬枪对着两条狗接连开枪。
    独弹威力大,两条狗的脑袋被崩得稀烂,连叫都没能叫出一声就倒在地上,只有腿脚还在微微抽搐。
    “翔哥,这事儿就做得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也是我养了两年的狗,你二话不说就打死……”
    看到这一幕,郑三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死死地盯着李庆翔,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是我从小养大的。”
    第49章 二杆子
    “你养大的又咋地?老子今天差点被它们害死,这样的废狗,不打它们,打你啊?”
    李庆翔怒瞪着郑三,见郑三恼怒地盯着自己,他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你小子挺不服气是吧?怎么,想跟我干仗啊?你敢吗?就连你爹见了我,也得远远地站一边去。”
    郑三听到这话,整个人愣了下,激愤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这李庆翔是郑三父亲所在林场场长的儿子,而郑三的父亲,只是承接林场外包伐木工作的一个把头。带着二三十号人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想方设法讨好还来不及呢,又怎敢得罪。
    郑三能和李庆翔玩到一块儿,他父亲别提多高兴了,还指望着他打好关系,能通过李庆翔,在场长那儿捞点好处呢,比如,让他学开车,林场检尺的时候放点水之类。
    愤怒终究败给了现实。
    意识到这一点,郑三强压着心头怒火,面上勉强堆笑:“翔哥,是我错了,只是这狗好歹养了两年,狗虽然不太好,但拖狗的时候也费了不少精力,多少都有点感情了,我这也是急了才乱说话……嗐,不就是三条狗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翔哥谅解。”
    郑三故作轻松。
    听他这么一说,李庆翔心里的怒气也散了一些:“下次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特么真崩了你。”
    “下次再也不会了!”
    郑三赶忙摇头。
    “我听你爹吹你小子拖狗是跟炮手学来的,你倒是给我说说,今天你这狗到底咋回事,是没拖好还是咋地?”见郑三还算识趣,李庆翔的气又消了不少,转而问道:“我看这一路上去,三条狗开始的时候表现挺不错的,怎么到关键时候,突然变得那么怂了?”
    郑三想了想:“应该是枪声惊到了。”
    “啥,枪声惊到了,你逗我玩呢!”李庆翔眼睛一下子又棱了起来:“你之前打猎没用枪啊,能被枪声惊到的狗,那能带出来打猎?还是说,你小子又准备把野猪没打成反被野猪追这事儿赖我头上?”
    李庆翔声音越来越大,又开始急了。
    “翔哥,没赖你的意思,你听我说,还记得年边我领着狗到林场,三条狗都一起栓在木楞上,你当时不是一时兴起,朝着三条狗结连扔了几串炮仗,把狗都炸得怪叫起来……”
    郑三苦笑着说道:“后来一直没去打过猎,我就没注意这个问题,估计就是那一次被炸怕了,听到枪声才会害怕地缩着。”
    李庆翔愣了下:“是有这么回事儿,你这还是想怪我……归根究底,不还是你这狗不行。妈的,被头黄毛追了一路,说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现在狗也死了,回去别人问起,就说咱们遇到熊了,听到没?你要是敢把这事儿说出去,看我不收拾你。”
    事已至此,郑三还能说什么。
    也认识不少时间了,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李庆翔这人,为人喜怒无常,又蛮横,就不是能讲理的主,人送外号“二杆子”。
    “听翔哥的,保证不说出去,这要说出去,我不也丢脸吗?”郑三干笑道。
    随后,他默默地走到两条猎狗旁边,抱起其中一条,朝左边一棵大松树下走去,准备将两条狗埋了。
    李庆翔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这是干哈,野猪没打成,这狗带回去吃呀,狗肉还是相当不错的,埋了多可惜,就你抱的哪条要壮实些,得有八十斤往上吧,就它了。”
    听到这话,背对着李庆翔的郑三,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又一股气火气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