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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继后 第6节
    他在自己的万寿宴上,在泰永殿上,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那个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才那么小一个小姑娘,同他的几个儿女年纪差不多大,就有着超乎他们那个年纪的胆识。他作为天子实在英明仁慈,但是作为父亲,他又过于严肃了,导致他那些儿女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平日里正视他一眼都不敢,没想到这个才刚和他见面的小姑娘却敢这样大大方方地打量他,勇气十分可嘉,实在让他印象深刻。他当时还当着镇南大将军的面夸了那个小姑娘一句,没想到几年后,那个小姑娘竟然要成为他的继后,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还记不记得自己,还像不像当初那样率直胆大,对于自己召她进宫一事是不是抱着埋怨。沈定只要想到这些,就难得有些愧疚,心想若是她真的迫不得已进了宫,那他一定会善待她,即使不能给她寻常夫妻的感情,不能让她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也要让她在宫里过得舒舒服服的,不受一点委屈。待到太子长大成人,羽翼丰满,或是他驾崩,太子继位后,就放她出宫,给她自由和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安然度过此生。
    默默下定决心后,沈定的良心才安稳许多,他将自己刚才随手拿下来的书放回远处。恰好这时掌印太监郑华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轻声提醒道:“陛下,已经快到三更了,该歇息了。”
    其实在往日,沈定这个时候不一定会留在自己的寝殿,而是去后宫嫔妃的宫中让嫔妃侍寝,作为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沈定和其他皇帝不一样的就是他不偏宠哪个妃子,即使是最得他心意的妃子,他也能做到克制,不会做出专宠椒房的事情来搅乱后宫,算得上是能做到雨露均沾。他的后宫嫔妃比起前朝的皇帝并不算多,所以后宫看起来还算风平浪静。
    但是最近皇后抱恙,他作为皇后的夫君,出于对正妻的敬重,自然不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跟妃子们寻欢作乐,所以这段时间他晚上都歇在自己的寝殿里,偶尔去皇后宫中看望皇后,已经很久没宠幸后宫了。而后宫那些妃子,见皇后抱病,自然生出了别的心思,都想趁着皇后无法侍寝,不能跟她们争宠也无暇管制她们这段时间处心积虑地勾引皇帝,妄想再生个一儿半女的,成为晋升皇后的筹码。
    皇帝不入后宫,她们就想方设法地往皇帝面前凑。白日里不停地往皇帝面前送汤送点心,甚至夜里了还不安分,在皇帝寝殿外面晃悠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定自然也清楚他这些妃子的心思,但是他都晾着,不加理会,这可苦了他身边的宫人,天天替他跟那些妃子虚与委蛇。这不,郑华才应付完那些来皇帝寝殿前来闹的妃子进来,还没伺候皇帝就寝,又听到外面传来女子娇滴滴的说话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而沈定若无其事地坐在龙床前由宫女更衣,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才问道:“外面是何人在闹?”
    郑华仔细听了听,赔着笑回答道:“回陛下,好像是淑妃娘娘的声音。”
    第17章 第十七章
    淑妃是十几年前从民间选秀进宫的,出身平民,因为她的背景不涉及前朝纷争,沈定在她面前就不用顾及朝臣的感想,所以对她有几分青睐,而她也争气,一连生了两二两女,是后宫生育最多的妃子,所以皇后请示将她升为淑妃以示嘉奖。而淑妃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即使坐到了后宫一人之下的四妃位置,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小家子气,经常仗着自己子嗣最多,又受皇帝重视,就自以为是,在后宫兴风作浪,不把皇后和其他妃子放在眼里。
    这次皇后病重,她更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皇后之下,便只有她和贵妃德妃三个妃位。贵妃孙氏跟她是差不多时间进的宫,因为父亲是朝中重臣,皇帝器重孙氏,所以进宫几年后,就破格让无儿无女的孙氏晋升到了贵妃之位,但是她并不把贵妃放在眼中,在她看来,贵妃不过是个空有家世却生不出儿子的无能之辈罢了,即使有着贵妃的名头,也没有她这位皇子公主之母来得尊贵,至于德妃就更不用说了,论家世比不过贵妃,论生育比不过自己,只是凭借着生下了皇帝的长女,又是东宫时的旧人,才晋升到四妃的位置上。
    所以皇后病重,淑妃便觉得未来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了,这段时间就铆着劲儿到皇帝跟前刷存在感,在六宫之中立威,更是明里暗里地跟贵妃较劲。就连到夜里了,还敢来皇帝寝殿前闹,真以为自己母凭子贵,是未来的后宫主人,皇帝的正室了。
    听郑华说在殿外闹的人是淑妃后,沈定沉默了一下,他当初确实宠爱过淑妃几年,看在淑妃为她生下几个儿女的面子上,平日里也多优待她,这就导致淑妃恃宠而骄,甚至在皇后病重的时候,在背后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记得那天晚上将寝之前,暗卫来跟他汇报各宫妃子的动向,其中就有说到淑妃,说淑妃有当皇后的野心,还在自己寝殿里跟心腹宫女议论过皇后和皇后的家族,说出什么“皇后追根溯源,不也是平民出身?是祖上侥幸出过一任贤后才发迹起来的,如今荣阳侯府的荣华富贵,不都是靠女儿挣来的吗?谁的出身又比谁的高贵呢?既然她可以,那本宫为什么不可以?迟早本宫也要让本宫的娘家成为第二个荣阳侯府,让本宫将来的亲族女子都是皇后的人选”的话来。
    沈定当时听了只觉得好笑,淑妃拿什么来跟皇后比?除了比皇后年轻几岁,又有几分姿色,会生孩子,论气度论品德及不上皇后十分之一,更别说她背后那个贪得无厌的家族了。在知道淑妃有这份心思之后,沈定就把她晾着了,这段时间都没待见过她,也就淑妃没看出来,一直往他跟前凑。
    相比之下,贵妃就比她聪明多了,虽然他知道贵妃的野心只会比她高不会比她低,但贵妃好歹没表现得太明显,即使只是表面功夫,但也知道皇后病重,最要紧的是去皇后跟前侍奉皇后,尽一个妾室对正妻的本分。
    夜实在深了,沈定想到明日还要上朝,便不想再为后宫这些妃子的琐事所烦心,便对郑华摆摆手道:“想办法让淑妃回去吧,朕乏了。”
    郑华低了低身子应道:“喏。”然后就拿着浮尘退出了皇帝寝殿,出去撵人了。
    殿外果然是淑妃带着她宫里的宫人在门口和清心殿值班的宫人在拉扯,见郑华出来了,值班的宫人忙叫苦不迭地看向郑华,哭诉道:“郑公公,您可算是出来了,您快来劝劝淑妃娘娘吧。”
    郑华心想你以为我就很想面对后宫这些妃子吗,还不是陛下要我出来处理,我才不得不出来的。但是他心里想归想,面对淑妃的时候,还是摆出了惯有的假笑,笑脸盈盈地对着张扬跋扈的淑妃躬了躬身子,道:“奴才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本来不依不饶的,见了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郑公公,也不得不收敛一些,端着淑妃的架子清了清嗓子道:“郑公公好啊,陛下可在殿内?”
    郑华不卑不亢地应道:“陛下已经歇下了,怕娘娘在外面久等,夜深露重的,不小心染上风寒,心疼娘娘,所以派奴才出来跟娘娘说一声,让娘娘先回自己寝殿歇息,改日再过来吧。”
    淑妃听到他说陛下心疼她,脸上瞬间有了喜色,毕竟皇帝已经很多天没理她了,她都担心自己是不是失宠了,所以才这么晚了还来清心殿,就是想试探一下皇帝对她的态度,看来这次没白来,这不,陛下还是很关心她的。
    她明明喜不胜收,却在郑华面前装出虚弱委屈的样子来,轻轻地咳了咳,娇怯道:“臣妾多谢陛下关心,但是臣妾并无大碍,实在是担心陛下,不放心所以这么晚了才过来看看,还请郑公公帮忙通报一声,让本宫进去瞧瞧陛下。”
    郑华心想若是放你进去了,你今晚还会舍得出来吗,咱家脖子上这颗脑袋是不想要了吗?于是他还是那么谦逊有礼地对淑妃道:“陛下已经歇下了,淑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淑妃还是不死心地一个劲想通过虚掩着的门缝往寝殿里看,揪着帕子说道:“本宫只是担心陛下,陛下都好多天没进过后宫了,本宫身为四妃之一的淑妃,自然要代替后宫诸位嫔妃过来探望陛下龙体是否安康,以宽慰后妃之心。”
    淑妃暗地里都自诩自己是四妃之首,但是在皇帝跟前还是谦虚了一下,不敢自称是四妃之首,但是她后半句说得,就好像她是六宫之主了一样,也不知道后宫的妃子们若是知道她打着她们的名号来夜闹皇帝寝殿,会不会笑她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郑华作为皇帝的心腹,皇帝很多事情都不瞒他,包括要立林家女为继后的事情,所以他看到淑妃这司马昭之心后,只觉得可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对淑妃道:“淑妃有这份心意,待奴才转达给陛下,陛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但现在天色已晚,您若是再逗留在陛下寝殿外面,若是不小心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受罪的可就是您了呀。”
    如今虽然皇后抱病,已经很少出面,但是皇后的威名还在,饶是淑妃这样难缠的妃子,在听到郑华提起皇后的时候,还是受到了点惊吓,实在是皇后太厉害了,她才不管你是不是宠妃,有多大功劳苦劳,犯了宫规都一律按宫规处理。偏偏皇帝对此从来不发表意见,哪怕是她最受宠的时候,皇后依规矩处罚他,她投诉到皇帝跟前,皇帝都只是不痛不痒地将她打发走,一点都不偏袒她。
    而她身为妃位,皇后虽然无权降她位份,也不能杖责她,但却能罚她禁足抄经,眼下正是她取信于皇帝后妃为她将来被立为皇后的最好时机,若是被禁足数月,不就是给了贵妃和德妃那两个蹄子机会?她可不能在这个节点眼上触了皇后的霉头,所以她只能作罢,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殿里的沈定听到淑妃的声音在殿外消失后,躺在龙床上想着,得亏有皇后替他想好了周全的办法,不然到时候后宫这些妃子为了争夺皇后之位,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为了感谢皇后,明日再去她宫里看看她吧,也顺便问问她对林敬则那个小女儿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安排。
    于是第二天下朝后,沈定就让人摆驾栖凤宫,原本躺在榻上看账本的皇后得知他要过来,急忙让宫女给她梳妆打扮一番,方才出去迎驾。
    沈定一进栖凤宫就看到皇后带着宫人在门口等着他,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到皇后跟前,将正要对他行礼的皇后虚扶起来,温声道:“皇后无需多礼。”
    皇后便顺势站了起来,跟他一同走进殿内,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来对他说:“陛下来得正好,刚好臣妾有一些事情拿不定主意,要询问一下您的意见呢。”
    沈定坐到榻上,看到了矮桌上放的账本,就笑着问道:“哦,皇后有什么事要问朕?”
    皇后坐在他对面,把自己刚才看的账本给他,说道:“昨日臣妾娘家送了信进宫,说臣妾要的那个孩子已经抵达京城了,臣妾想派人去瞅瞅,顺便给那个孩子教教规矩,好改日进宫来给陛下看看。但是又觉得空手上门不太妥当,想着从库房里拿几样贵重的物品赏赐给那孩子,也算是臣妾对她的一番心意。臣妾想着,那孩子以后是陛下的继后,这份见面礼也应该由陛下来过过目,看看合不合适,有没有什么要添加的。”
    沈定便接过皇后给他的账目,皇后列了许多物品,多是一些华丽贵重的首饰和一些上好的布料,金银珠宝等,这些应该都是皇后攒下来的,只能算是皇后的心意,他作为那个孩子未来名义上的夫君,第一次见面自然也得准备点礼物,便对身旁的郑华吩咐道:“朕的库房里有一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拿来与皇后的这些赠礼一块送去荣阳侯府给林祯小姐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
    听到皇帝提到的如意,皇后诧异极了,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个如意乃是先皇给先皇后,也就是皇帝的生母的聘礼之一,先皇后仙逝后,那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就由皇帝珍藏在库房里。后宫的妃子都知道这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的存在,都觊觎着它,想要得到它。倒不是看在它珍贵稀有,而是因为它是皇帝生母,先皇后的遗物,都觉得得到它就是得到皇帝的认可,那是比成为皇后还要值得炫耀的事情。
    之前淑妃生下三皇子和三公主那对龙凤胎,她请皇帝晋升其为四妃之一的淑妃时,淑妃就仗着自己生子得宠,大胆跟皇帝求过那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作为赏赐,但皇帝当时只是笑了笑就转移了话题,最终也没将那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赐给淑妃。由此可见,那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在皇帝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但她却没想到,皇帝居然舍得将它赏赐给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祯,哪怕林祯是他未来的皇后,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皇帝就对林祯如此慷慨,实在令她感到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皇后并没有因此而吃醋什么的,反而松了一口气,还挺欣慰的。皇帝舍得将那么贵重的东西赏给林祯,想必也是十分看重林祯的吧,那样她就不用担心林祯坐不稳继后的位置了,现在她只希望林祯那个小姑娘能争气一些,不要让他们失望。
    皇后便起身,对着皇帝福了福身子,轻声道:“臣妾就先替祯儿谢陛下赏赐了。”
    沈定笑着虚扶她一把,道:“皇后不必客气,说来还是朕亏欠那孩子的,朕今后也会想办法弥补她,皇后就不比太过忧思了,要安心养好身体才是。对了,太医这段时间来给你看过吗,是怎么说的?”
    皇后嫁给皇帝是先皇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入宫这么多年来都兢兢业业地尽着皇后的职责,虽与皇帝并无夫妻感情,但是能够被皇帝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她还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白白为皇帝付出,死也值了。
    她微微笑着起身坐下,许是看开了也没有太多后顾之忧了,谈起自己的病情时也不像别人那样哀愁,而是淡然地如实道:“太医这段时间都有过来给臣妾把脉针灸,只是臣妾身体不争气,没有一点好转,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让臣妾好生养着,想来真的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不过臣妾并不觉得恐慌和难过,生死有命,臣妾这一生虽然不长,但是能站在陛下身侧这么多年,与陛下携手创造如今盛世,也算是值了。臣妾接下来的愿望就是希望陛下和翀儿能够健康顺心地度过余生,臣妾来不及陪陛下看的盛世,以后就由祯儿替臣妾来陪陛下了,也希望陛下能够善待祯儿,不要为难她。”
    沈定动容地握住她的手,跟她承诺道:“朕会的,皇后就安心养病,不要顾虑太多,说不定还能迎来转机呢。”
    皇后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有没有转机她已经不奢求了,但是听到皇帝这样说,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微笑应道:“嗯,臣妾谨遵陛下叮嘱。”
    这会儿又正好到了饭点,皇后的栖凤宫有专门的小厨房,恰好小厨房的宫人上来报菜,见皇帝也在,就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皇帝今日在不在栖凤宫留膳,不敢擅自进去。
    还是郑华眼尖看到了,便弯腰提醒皇帝道:“陛下,您看这午膳?”
    沈定也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皇帝,这会儿他人在栖凤宫,就懒得再让御膳房单独做他那份午膳了,便大手一挥道:“就在栖凤宫用吧。”
    得到皇帝的示意,小厨房的宫人们终于敢进来报菜了,因皇后抱病在身,小厨房近来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膳食,报菜的宫人在栖凤宫的小厨房当差久了,自然也了解皇帝的口味,他一边报菜一边提心吊胆地观察皇帝的脸色,生怕皇帝见自己报的都是不合他口味的,不顾皇后的脸面甩手离开,到时候难堪的还是自家皇后主子。所以末了他又转向皇帝,低眉顺眼地询问皇帝的意见。
    沈定却道:“随便吃点就行了,去吧。”
    小厨房的宫人得到皇帝的首肯后,便如释重负地下去了,没过多久,就端上来皇后这段时间食用的药膳,皇帝也不嫌弃,将就着陪皇后用过午膳后,这才起身离开,去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等皇帝离去后,皇后召唤来心腹宫女之一的流苏,将上午看好的账本给她,吩咐道:“你去本宫的库房将上面写的东西挑出来装好,连同陛下送过来的那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一起送去给荣阳侯府的林祯小姐,随后你留在荣阳侯府,帮林祯小姐学一学规矩,等到千秋节,再名正言顺地将她召进宫伴我左右。”
    流苏屈了屈膝应道:“奴婢领命。”
    另一边,淑妃昨夜夜袭皇帝寝宫无功而返,今日中午又派人去清心殿请皇帝去她宫中用膳,没想到宫人回禀她皇帝不在寝殿,而是去了皇后娘娘寝宫,她气得咬牙切齿,走到殿门恨恨道:“好你个皇后,都病了还霸占着陛下不放。”
    她不甘心就这样将皇帝让给皇后,又派人去皇后寝宫打探消息,得到皇帝在皇后宫中留膳后去了勤政殿的消息,就越发气闷了,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道:“好啊,本宫倒是不知一向清高的皇后居然还有这么狐媚的一面,她那病不会是装来博取陛下圣宠的吧?”
    过了一会儿,又有宫人回来汇报道:“娘娘,奴才刚才看到郑公公从清心殿取了个长方形檀木盒子往皇后寝宫去了。”
    淑妃是个心眼极小之人,一听这话,就下意识地以为皇帝赏赐了什么好东西给皇后,心里是又酸又气,她旁边的心腹宫女见她气得脸都红了,怕她气坏了身子,便安抚她说:“娘娘莫气,用檀木盒子装的东西说不定只是人参之类给皇后补身体的东西,不值得咱们跟皇后怄气啊。”
    淑妃吃起醋来,可不管皇帝给皇后赏赐的是贵重的还是寻常的物品,反正皇后有的,她也一定要有。于是她就吩咐专门为她打听消息的小太监说:“你去皇后寝宫看看,陛下赏给皇后的是什么东西,到时候本宫也要找陛下讨一份来,凭什么这段时间陛下的恩宠都让皇后占了去,本宫为陛下抚育四个子女这么辛苦,陛下却一点都不念着本宫,本宫不服。”
    小太监得令,马上手脚麻利地跑去了皇后寝宫,趁中午一部分宫人都去歇息了栖凤宫戒备没那么严的时候偷溜进去,躲在树丛后面探头探脑地往正殿里看去,想看清楚郑公公拿来给皇后的是什么东西。
    殿内,郑华郑重地将装着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的檀木盒子交给皇后过目,皇后双手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那柄珍贵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来。这柄如意皇帝保存得非常好,这么多年过去还像新的一样,一点灰尘和裂痕都没有,上面镶嵌的黄金珍珠和白玉相映得当,贵气却不俗气,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皇后不敢多看,怕它在空气中蒙了尘,又将盖子合起来,交回到郑华手中,道:“这是陛下的心意,如此贵重之物,还劳烦郑公公亲自去一趟荣阳侯府,将此物交到林祯小姐手中了。”
    不用皇后特意吩咐,郑华也是要亲自去一趟荣阳侯府的,一来这是皇帝的赏赐,还是如此贵重之物,是圣物,肯定不能混在一堆物品中随随便便地送出去,起码要传达皇帝赏赐的口谕,让荣阳侯府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赏赐的,以示皇帝对林祯的恩宠和重视。二来,让他去荣阳侯府也是皇帝的意思,皇帝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林祯那个小姑娘的,皇帝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亲临荣阳侯府,所以只能派他去帮忙看看。
    郑华弯着腰接过盒子,笑眯眯道:“这是自然,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亲自将此物交给林祯小姐的。”
    说罢,他就拿着盒子,指挥栖凤宫的宫人带上皇后赏赐给荣阳侯府的物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栖凤宫,往朱雀门去了。
    这一切都被淑妃宫里的小太监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看清了郑华手中那个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正是他们家主子跟皇帝求了很多次都不曾得到手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可如今皇帝却允许郑华从清心殿拿出来,郑华又要将它拿去哪里?
    得知郑华拿的东西就是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后,小太监不敢逗留,火急火燎地赶回淑妃宫里将此事汇报给了淑妃,淑妃听闻郑华拿去栖凤宫的正是她求而不得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当下就震惊地摔了手中的茶杯,随后暴怒而起:“什么!陛下竟然舍得将那样的宝贝拿去给皇后?!凭什么,本宫求了陛下那么多年,陛下都不曾松过口,凭什么皇后一病,陛下就舍得把那样宝贝赏给皇后了!”
    小太监连忙补充道:“不是啊娘娘,奴才见郑公公把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拿去栖凤宫后,又带着走了,不知道要带去哪里,说不定并不是要送给皇后呢,您请息怒啊。”
    淑妃闻言这才气呼呼地坐下,忿忿道:“最好是这样,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第19章 第十九章
    林祯来到京城荣阳侯府已经有一天时间了,她毕竟年纪小,身体又好,很快就适应了京城的环境,今一早起来,才用过早膳,没来得及去跟荣阳侯老夫人请安,她就被那几个热情的堂兄带出门玩了。
    她要出门前林夫人还劝阻了一下她,说她初来乍到,还是要文静一些,不能再像在滇城时性子那么野,让荣阳侯府的人觉得她是个没有教养的疯丫头。林祯听了母亲这话,想起来昨日林初和林依在众多姐妹面前议论她的事,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嘟哝道:“有什么要紧,反正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小地方来的野丫头。”
    林夫人没听清楚她嘀咕了什么,问她:“你刚说什么?”
    林祯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了,这会儿林大将军从外面练武回来,见她们母女俩杵在门口这里,就问道:“你们娘俩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祯知道爹爹惯着她,就跑到父亲身边,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昨日哥哥们说今日带我出去玩,女儿也好久没来京城了,想出去看看,可是娘亲不让女儿出门。”
    林大将军生怕自己一身臭汗弄脏了自家闺女,急忙抽走胳膊,摆摆手对她说道:“想去就去吧。”
    得到父亲的首肯,林祯一蹦三尺高,不等母亲再说她什么,就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林夫人见状,唉声叹气地对着夫君埋怨道:“你就宠着她吧,我看你还能宠她多久,小心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进了宫就得罪贵人。”
    林大将军哼了哼道:“祯儿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钦点的继后人选,我看谁敢欺负我女儿。”
    见他们父女俩一个两个都这样,林夫人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但是这会儿林祯已经跑了,再怎么抱怨也没用,她只好自己收拾一下,准备去老夫人院子里给老夫人请安,又催促自己夫君道:“你也是,快去换一身衣裳,随我去见老侯爷和老夫人。”
    荣阳侯府世代都是皇后娘家,十分显贵,规矩也不是一般的多,妾室子女们每日早晚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林大将军夫妇去到老夫人的院子时,荣阳侯府上的小辈们基本都已经到了,正坐在正厅里陪老夫人喝茶聊天。
    看到林大将军夫妇进来了,那几房跟林大将军同辈的兄弟妯娌就站起来跟他们寒暄一番,小辈们也跟着起身问好,林大将军夫妇跟他们一一示意过后,才对着坐在正上方的荣阳侯老夫妇行礼问安。
    荣阳侯老夫妇因着林祯是皇后钦定的继后人选,所以对林大将军夫妇十分客气,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又见林祯没跟着他们来,就问道:“怎么不见祯儿?”
    不等林夫人回答,众人就听后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尖酸刻薄地说道:“怕是还赖在床上睡懒觉吧,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连请安都不来。”
    众人朝这声音看去,只见是三房家的林初说的,荣阳侯老夫妇的脸马上就沉了下去,三房夫妇也慌了,当下拉下脸低斥她道:“林初,不得放肆!”
    林初没想到祖父祖母和爹娘都那么护着林祯那个野丫头,竟然连她说一句都不得,就委屈得红了眼睛。林夫人见状略为尴尬,干笑着解释道:“祯儿那孩子性子野,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一大早的就跟几位公子出门玩了。”
    荣阳侯闻言也笑着说道:“孩子嘛,坐不住是正常的,祯儿年纪还小,玩心重可以理解。”
    老夫人也笑着附和道:“是啊,祯儿那孩子精神气十足,让人看了就欢喜,不像府上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一个个死气沉沉的,体质又虚弱,我都担心风一刮她们就倒了,没用。”
    老夫人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其实也是想到了自己的皇后女儿。因为林家世代出了不少皇后,所以他们家的传统就是对女儿要求很苛刻,于是养出来的女儿虽然矜贵优雅大方贤惠,但却没有体魄,一个个弱柳扶风的,怀孕难,生产也像走鬼门关一样,生完元气大伤就再没有怀孕过,以前的皇后如此,现在她的女儿也是如此,年纪轻轻的还得了中风,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实在令她这个当母亲的伤心,不仅是心疼女儿中年得病,还心疼女儿福分浅,不能熬到当太后,还差点保不住荣阳侯府的荣华富贵。
    所以当她看到活蹦乱跳元气十足的林祯后,就特别喜欢这小姑娘,心想着这样健康年轻的小姑娘,一定比她那命薄的女儿活得久,是个有福气的,也定能延续他们荣阳侯府的荣耀。
    如此想着,老夫人对林祯是越来越满意,就连林祯没有规矩不来给她请安都原谅了。
    荣阳侯府那些没出阁的姑娘听到祖母这样说她们,都很不服气,明明她们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干嘛说她们比不上那个野丫头林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