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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93节
    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臂,轻轻将她圈住,谢云初转过眸来时,人已被他拦腰抱起。
    谢云初登时清醒过来,抬眸对上他的眼,“二爷?”
    王书淮低眉凝视她,语气分外柔和,“我书房尚有折子要看,你陪我?”清隽的眉眼被笑意淡去了几分冷色,格外好看。
    谢云初心咯噔一跳,看了一眼浓黑的窗外,“天要下雨,我去书房不方便。”见他眼神不知不觉凝起来,她又商量着道,“不若您搬来这里?”
    留在这里,继续敷衍他?
    这里是她的地盘。
    他要带她去书房,让她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陪着他。
    第65章
    趁着天还未下雨,王书淮将谢云初抱入了书房。
    人安置在西次间隔扇下的罗汉床上,王书淮先把她放下,又亲自将窗下炕床上的两个素面织锦大引枕拿过来,垫在谢云初腰身下,让她靠着舒服些。
    她右手侧还搁着一个圆高几,上头放着一盏透明的琉璃灯,并几册书,王书淮已替她想好,“这是几本江南游记,是在金陵书局给挑来的,书很不错,你瞧瞧。”
    又体贴地给她倒好茶水,放了几碟肉脯果子给她裹腹。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书案后,开始忙公务。
    谢云初就跟木偶一般被他挪来此处,她干巴巴坐了一会儿,干巴巴看着丈夫鞍前马后安顿她,这哪里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人间谪仙,简直就一掳了压寨夫人进窝的土匪。
    王书淮翻开文书,余光瞥见谢云初双目跟铜铃似的瞪着他,他微微勾了唇蘸了蘸墨提笔写批注。
    “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他这样说。
    谢云初两辈子都没像今日这么无语。
    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张脸斯文俊逸,眉目依旧好看得如同画染,干得却不是人事。
    移目窗牖,风声鹤唳,狂风一阵阵拍打窗棂,未听到雨沫子的声音,想必还没下雨,支摘窗关了几扇,只剩下一扇露出一线缝隙透气,谢云初吹着那丝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发现她在敷衍他,心里不得劲故意折腾她?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荒唐可笑?
    谢云初现在就跟一条被从水里拧出来的鱼,在粘板上翻了个身,无计可施。
    罗汉床上叠着一床薄衾,谢云初拿过来,搭在身上,背对着王书淮开始歇息。
    王书淮看着她柔秀的背影露出笑,“我已吩咐明贵给你准备夜宵,你尽管歇着,有什么不舒服告诉我。”
    “我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谢云初没好气道。
    王书淮清朗的眉目似笑非笑,将狼毫搁下,一副整暇以待的样子静静凝望她,“怎么不舒服,你告诉我?”
    谢云初听了这循循善诱的语气,就怀疑自己中了他的毂,她轻哼几声,没搭理他,继续躺下去,王书淮也继续处理文书。
    屋子里安静如斯,外头狂风不绝。
    谢云初想闭目歇息,听到外头隐约有雨滴砰砰响,心又不踏实了,这厮该不会要逼着她留宿吧。
    她再次坐起来,指着窗外,“王书淮,外头已下起了小雨,你快些送我回去,珂姐儿还在睡呢,你把我拘在这里算什么?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她若是吓醒了,必定得寻娘亲,那好歹是你亲生女儿,你要这般折腾她吗?”
    王书淮闻言抬目看着她,语气淡漠,不容置喙,“乳娘和林嬷嬷皆在,如果那么多仆从照料不好一个小孩,她们都可以滚了。”
    谢云初被堵得哑口无言。
    “那你要我陪你到什么时候?我怀着孕呢,我不歇息了?王书淮,你有没有良心?”她绷着眼角咄咄逼人质问。
    王书淮轻飘飘往内室指了指,“这里有床,够我们夫妻俩歇。”
    谢云初听了这话,语气顿时一噎,眼神瞄着那光线模糊的内室,神色变得复杂。
    前世王书淮忙得不去后院时,她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一向中规中矩的姑娘,悄悄打扮得柔嫩娇艳,借着送夜宵的名头来书房探望他,帮着他清理书册,打扫桌台,甚至佯装不小心崴了脚,磕了胳膊,也曾暗搓搓地想,王书淮能不能将她留宿。
    他不去后院,她来书房总可以吧?
    她从未做过这么厚脸皮的事,为了他,真真将面子都豁出去了。
    可惜,那清俊的男人,也不知是少了心眼,没看出她的心思,还是实在心里没她,总总唤来丫鬟将她搀走。
    那时的她一颗心天真烂漫,哪怕撞破了头也依旧初心不改。
    当年的苦求不得,如今却巴巴送到了眼前。
    她不要,也不屑。
    谢云初鄙夷一声,将视线挪开。
    “我不睡这,我在春景堂舒舒服服的,你凭什么让我陪着你受罪?”
    “你若能一辈子睡这,不去后院打搅我,才是我的造化呢。”谢云初满嘴嘲讽,陪着他磨了二十多日,没把他耗走,却把人逼得更疯。
    面前这男人就像一四面凿壁的冷窖,雨泼不进,雷打不动,坚固得令人束手无策。
    “动怒了是吗?”王书淮依旧笑,笑起来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竟也有几分瑰艳,“动怒了就好,就该说实话了。”
    谢云初看着温淡从容的丈夫,他姿态不疾不徐,优雅矜贵,像是一等着猎物上门的高明猎者,她没好气地抓起一册书朝他扔过去,她怀着孕不便使劲,力气不大,自然是没能扔上桌台,就这么砸在地上。
    王书淮风度翩翩起身,帮着她将书册拾起,重新放好,又挪来一圆面锦凳,坐在她跟前,修长的双臂撑在她两侧,他哪怕坐在锦凳,依旧比她高处半个头,倾身靠近她温柔道,
    “云初,隔得远你扔不着,别气坏了身子。”
    所以这是送过来给她出气。
    谢云初眼神劈了过来,干脆将其中一个引枕砸在他面门。
    这引枕自然伤不着王书淮分毫,趁着她扭过脸无从防备时,他抬手轻而易举将人抱过来,搁在膝盖上,再将引枕护住她的小腹,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下颚压在她肩口,将她禁锢在怀里,轻轻道,
    “云初,陪我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便好。”
    她身上散发一股清香,酥香软玉般令人着迷。
    也不知道是许长一段时日的求而不得,还是日积月累的细水长流,他现在格外贪恋这个女人的温柔,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令他这颗兵荒马乱心有那么片刻的皈依。
    他语气迷离沙哑,带着请求。
    谢云初被弄得没脾气了,她稍稍吁了一口气,劝他道,
    “你冷静一下好吗?我是你的妻,我们还有两个孩子,我也没打算跟你和离,信王揣着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我对他没有丝毫念头,你什么都别想,咱们本本分分过日子。”
    王书淮自然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心里暗涌的情绪一下子剧烈翻腾出来,他下一瞬双臂箍紧,几乎将谢云初嵌在怀里,神情也变得阴沉而冷厉,恨不得吞了她似的。
    “相敬如宾是吗?”他薄薄的眼尾缀着一抹冷笑。
    谢云初双手抱着引枕,漠然坐在他膝盖,沉默不语。
    “我做不到。”他一字一句这样说。
    谢云初闭上眼。
    王书淮重新将她挪向罗汉床坐着,面对面圈住他,逼近她眉眼问,
    “去年三月十五这个夜晚,你毫无预兆对我动了怒,我当时心里搁着事,不曾细想,现在回想,你曾经那么娴静温柔,怎么可能明晃晃得拒绝跟我同房呢?”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孤注一掷将那耗费数百个日夜的鬼工球给卖掉?”
    “你告诉我,是什么缘故,让你从此不踏进书房?”
    “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心转意?”
    一连数问将谢云初那层覆在表面的温婉淡然给粉碎,她仰目望了望模糊的虚空,自肺腑深处发出一丝冰冷的嘲讽。
    硕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屋檐,廊柱还有窗棂。
    咚咚的响声仿佛在叩动她尘封的心房。
    “你真想知道是吧,那我告诉你…”她脸色淡而又淡,眼皮耷拉着,面颊仿若罩着一层疏离的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抹孤魂,
    “我那一夜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我…死了。”她轻飘飘吐出那两个字。
    王书淮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些十分匪夷所思,却还是耐心问,“然后呢?”
    “然后?”她泛着水色的唇角轻轻往上一咧,“然后不等我咽气,你母亲,父亲,以及你,迫不及待张罗一门继室,好叫人接我的班,继续伺候你们一大家子!”
    “不可能!”王书淮眉峰锐利无比,断然否认。
    谢云初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轻嗤一声,将目移开。
    王书淮看着面若冰霜的妻子,将她冰冷的柔荑缓缓握在掌心,想起这一年来发生在她身上诡异的事,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就像我祖父那般,你预料到他可能出事,设法提前阻止,你也这般预料到你的未来,故而心若死灰,不再打点中馈,也不再侍奉公婆,甚至连我也一并撂下,是吗?”
    谢云初没吭声,表情默认。
    王书淮给气笑了,“谢云初,祖父的事或许是你阴阳差错撞对了,但我绝无可能在你没死的时候续弦!”
    “你自然不会在我没死的时候续弦,”谢云初清凌凌笑着,“你当然顾念着体面和礼法规矩,你只不过是在长辈将那人迎进门时,默认这个事实而已,等我葬期一满,你自然便娶了那人。”
    王书淮还从未听过这等荒谬的事,一张俊脸气得近乎扭曲,
    “谢云初,你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梦,来审判我是吗?”
    “那些事发生了吗?我王书淮枉顾礼法规矩了吗?我什么都没做,你便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你这给我判了死刑,你觉得对我公平吗?”
    王书淮霍然起身,风呼呼从缝隙里灌入,他雪白的衣袍被高高猎起,眼角发青发紧,气得浑身血液倒窜,他忍耐着脾性,一字一句重复,语气变得失控,
    “你这么做,对我不公平!”
    谢云初知道她还魂的事解释不清,也没打算解释,她只冷冰冰看着王书淮,
    “好,就算那个梦莫须有,那么抛开那个梦,你又凭什么要我一心一意待你,要我抛弃一切孤注一掷爱你?”
    王书淮凌厉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直勾勾看着她不语。
    谢云初抱着引枕神色疏离,
    “我怀孕后,你迫不及待搬回前院,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年半,不曾回春景堂留宿一晚。”
    “我屡屡来书房向你示好,你嫌我缠着你,客气疏离回绝我…”
    “我生珂姐儿时大出血,你不在身边……”